“这个老贼狐狸怕把秘方给了我们,我们便杀他灭口,只答应为我们制作此料,当时的掌门想夺取不成被他毒杀,自此,他便被关进八方堂下的地牢里配料。活着,但终身也只配在那活着。”
台下的西门二狗高声问道:“你们八方派又不开酒楼,又不赚钱,死磕这个干什么!”
长老黯淡叹息一声,仰头看向桅杆之上猎猎鼓动的旗帜:“面子啊。百年老派又要清高,又怕被遗忘,只能这般苦苦维系着,靠每年一次的花船明月宴维系面子。”
乔玉书暗暗道:“我就说怎么前些天听坊间传闻,说八方派贷了安平钱庄几百两修缮花船,还不上钱就把花船抵押出去。我还以为是假的,感情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萧影将目光转向手中扼住的王守一:“好了,现在该轮到你说说,玄灵派为何要灭池家村三十九口了。”
他松了手,看着王守一怨毒却无可奈何的眼神,目光扫过台下,除了八方派,绝云派,白水城各界德高望重之人,并未见得梁惊雪隐藏其间,这才放下心来。
这些日子,他易容成八方派弟子,暗中护她。今晨听得她失踪的消息,原以为是八方派动的手脚,可没想到他们竟然慌得全岛翻查,他这才放下心来,揣测她是躲藏起来了。
无论如何,如今她既不在场,便是揭露的最好时机。
王守一咳了几声,揉了揉脖子:“我说,可你得保我性命!当年那事儿我完全是被他们拉去凑热闹的,火不是我点的,毒也不是我下的!”
“你说便是,有我在,这船上还无人能伤你一根毫毛。”萧影睥睨台下。
王守一看看台下,并无目标,这才敢开口:“是因为……李青鸾。”
听及此名,李焉识心中怒意尤盛,极想上前,却被乔玉书死死抱住了胳膊。
“她是玄灵派的护法,当年金玉城开采出一种稀有矿石,举世罕见,传言说磨成粉末剧毒至极,便要她去取些回来,用以配制忘寒毒。”
“没几个月,她人是回来了,肚子里还揣上了个孩子,交回矿石便藏了起来。那时我们正忙着炼药,谁也没打算找她。可谁知道过了几年,她竟然在宁安司混上了位置。”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那时候宁安司根本不成气候,江湖有头有脸的门派,谁也不把宁安司放在眼里。”
“可这个女人竟然忘恩负义,仗着了解玄灵派,提出来彻底剿灭玄灵派的主意。好在,她在宁安司也树敌不少,有人通风报信,我们才幸免于难。吃里扒外,这口气谁咽得下去?”
“我们还没动手呢,她就先死在对家手里了。听说她还有个七岁的儿子,在绝云派为徒,找不着老的我们就找小的,有仇不报非君子不是?”
“我们没想杀池家村所有人的!是那个孕妇的男人非要出来逞英雄,坏了我们的好事,还打伤我们好几个人。”
“那男人手上一把青色的剑,挥起来见首不见尾的,武功高得很,我们若不在井水里下忘寒毒,如何能要他性命?”
他一气儿说完了,终于松快了,又似是辩解,要人评评理一般高声道:
“说到底,还是怪李青鸾的儿子,他要是乖乖死了,哪儿用得着死那么多人!”
西门二狗怒不可遏,登时拨开人群,站在最前头高声呵斥,一双眼睛瞪得浑圆:“你说的那个孕妇的男人,就是我清越兄弟!若非我那日在外远游,大雪封山,不得赶来参加他宝贝闺女的洗三,只怕我也要遭你们这群败类毒手!”
西门二狗长剑出鞘,恨意滔天:“今日,我便要替我清越兄弟一家三口,替池家村父老乡亲报仇!”
萧影高声制止西门二狗:“西门前辈莫要冲动,害死清越师兄的绝不止玄灵派,大戏还在后头。”
龙钟月终于缓缓开了口:“阿隐,够了。”
萧影望向她和静的面容,极是平静:“师姐终于认出我了。”
“我说,够了。”她只是这样淡淡一句,“既已洗清冤屈,便到此为止。”
裘长老与裘夫人一道上前走近龙钟月,不怀好意:“听听无妨。”
龙钟月对此眼帘也不抬,只是微微出了一口气,似是叹息。
萧影冷笑一声,继续道:“诸位可知,那李青鸾的儿子是绝云派的哪一位弟子?她的夫君又是何人!”
底下八卦一片。
“便是当年指认我放火残害池家村全村,而后被逐出师门,我的四师弟——李焉识。”
李焉识再也忍不住,挣开乔玉书死命的拉扯,一个凌云纵便跃上台:“师兄,我的过错我绝不闪躲,休要再提我娘!那个人的名字,不配与我娘放在一起!”
萧影面向李焉识,定定地看着他。
十六年前的那场大雪中,他血染白衣,跪倒在地,苦苦哀求过李焉识,只要他说一句实话,一句实话便好,哪怕结局不可更改,可他选择了逃避。
那么,今日,他便也躲不掉!
萧影冷觑着如今与自己一般高的他,口中继续说道:“也正是如今威名赫赫的定远将军,李焉识!”
一片哗然。
“更是承鹤当年借外出游历之名,实则……”
他正说着,忽然喉头一哽,发不出声。低头一看,银白的长剑映着月光自胸前透出,血珠连起蜿蜒在剑上,像泪痕,心口自那处洇开一大片鲜红的血渍。
他认得这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