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身子不适,特遣我来代劳。”
“她怎么不适了?”
常徜:“不劳你操心。”
萤萤补充道:“她吃饱了犯困。”
常徜端起面碗来,还未靠近。李焉识便朝后一缩,转过脸去:“叫她来,你喂我怪怪的,我不吃。”
常徜正挑起一筷子面来,闻言便放了筷子,眼角勾起笑来:“大师姐,这面放久了,已然失其美味,怎能用此物招待客人,丢了八方派的名声不说,也失了礼数。”
萤萤连连点头很是赞同,狡猾笑道:“对,挑三拣四,你呀,就饿着吧。”
他抬眼看着一大一小牵着手,一个咯咯笑得放肆开怀,一个笑得阴冷鬼魅。
他叫住了端着木盘转身离去的常徜,缓缓出言,沉稳却有力:“你让她睡醒了来见我。”
“一个合格的前任,不应该如死了一般吗?”常徜站在门外,身披正午阳光,转过身来微微牵动唇角,脸色阴沉,“她与我,才是最完美,最契合的一对儿。”
“天——造——地——设——这个词,是为我和她量身定做的。”
他这一语击中了李焉识的心,他原本是以为她被绑架了才忙不迭来此营救,如今看来她过得有滋有味,风生水起,还拜入了八方派,自己这个多余之人留在这儿做什么?
自讨没趣吗?
常徜与萤萤见他靠着柴火堆,好似被抽了魂一般,心满意足地走了,只留他一人在闷热的柴房里兀自颓唐。
他双目黯淡,自嘲般喟叹着自己的不体面:“罢了罢了,我还是走吧,省得赔了夫人,又再一次赔了面子。”
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自昨晚启程到现在,腹中空空。
一个团状物自破窗丢了进来,正砸进他的怀里,那身影一闪而过。他低头一看,是个馒头。
“清寒?来给我解开,我们出岛。”他低声呼唤着。
“清寒?清寒?”
清寒又是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李兄,他们正在环岛搜查你是如何上岛的,我不便多现身,先划船入湖去。若是船丢了,你我便真成瓮中被捉的鳖了。”
“李兄加油,以不变应万变!早日抱得美人归~”清寒落下这一句便飞身离去,只余下噔噔两声脚步声,还在他耳畔余震悠悠。
“诶,清寒你别走啊!你带我……带我!”
回应他的只剩沉闷的空气。
他含着一把辛酸泪,用双臂夹住了馒头,低下头勉强啃下一口:“抱……我抱她个腿儿。”
当萤萤次日傍晚再度端来木盘时,原以为他被收拾了一顿,会饥不择食,老老实实俯首称臣。他却只是靠着,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来人,又闭上了眼睛。
既不睁眼,也不张口,什么也不答,什么也不应。
他几乎两日未进水米,靠着柴火堆,双目迷蒙,嘴唇干涸泛白,脸色更是苍白难看。
萤萤很是不解,八方派的食物随随便便拿出去都是竞相追捧的对象,秒杀全大周任何一家酒楼,这人竟然宁死也不肯张口,简直是暴殄天物。
她好奇地凑近了,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这个怪人:“大蟑螂,你为什么不吃啊?又不用你写评价了。”
“我不想吃。”
“很香的诶。”她端来大碗,凑到他鼻子下。
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他强忍着别过头,虚弱道:“小屁孩儿,多谢你,不必了。”
“不行,你必须得吃。”萤萤捏着他的鼻子,试图逼他张嘴呼吸,好将食物灌进去。
“我活着没什么意思,还请你成全我。”
萤萤松了手,满是不乐意:“我小师妹这两日一直在替你向八位长老求情,你竟然不想活?”
他闷着脸,沉着头:“你别替她说好话了,我都明白。她若心里有我,怎会放任我在这儿这样久不来见我。”
“我上回跟你说了啊,她不舒服,去求了长老,就只剩力气回房里休息了啊,你还要她跨半个岛来见你?”
“呵,不是还有你那妖孽师弟吗,她见着帅哥什么都能好。腰不酸腿不疼,一顿能吃五大碗。”
萤萤摇摇头,小揪揪上的红丝带来回甩着:“你说少了,她现在一顿八碗。”
他苦笑着哼了两声:“八碗?心情都好成这样了。”
“对啊,我那日不是告诉你了,她将我送了回来,八位长老都很感激她,就留了她下来,开了一顿大大大大宴。”
“谁晓得她居然在吃上那么有造诣,火候调味就不用说了,连用的何种香料,多放了几厘,陈醋产自何地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还能吃出来前调中调后调,调味的平衡和偏向,每一道菜都能给出千字精准评价。长老们跟着她的建议改进,果然大有精进。”
“明月宴快到了,长老们都想留她下来加入自己的流派,好精益求精,在明月宴上夺得头筹。长老们抢破了头,她也不肯,只好每顿都送饭来,求她开尊口点评咯,如今算是我们八方派的吉祥物啦。”
李焉识靠着柴火冷笑两声:“所以你师弟是为了赢才去勾引她,加入你们,而非真心?”
“你这个人说话好难听!饿死你!”萤萤原先还咧着嘴笑,听见他说常徜的坏话,立马拉下小脸,将东西一摔,便气鼓鼓推门走了。
柴门来回晃悠着,吱呀声消失,夕阳投来,那样长的影子便缓缓靠近,横在了柴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