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则怎么喜欢过我呢。”
溪客勾起唇角一笑,道:“嗯,她如今品味也不差。暗探来报,说最后一回见她,是去见一名年轻男子。长得……还很不错。”
李焉识猝然抬头:“那你今天才来?”
这话脱口而出,他自觉失态,又板起脸来小声道:“干我何事,我与她已然分开,她爱见谁见谁。”
溪客心知他口是心非,对她的消息分明是急不可耐,案前一倚:“我可是宁安司司主。没义务给你报信儿,自然得忙完我自己的,得空了才能顺路来,延误……很正常吧。”
李焉识眯起眼睛,往后一靠:“你得了吧,到底什么打算。”
“回来帮忙。”
“不可能。”
溪客起身,神色漠然,嘴角却依旧噙笑:“那她的消息也就到这儿了。”
“你司主当腻了吗?不怕我篡你位?”
溪客这才面带调笑,前倾着身子支在案上,手托着脸颊:“分身乏术啊,请你回来当顾问。不白当,给银子的。”
李焉识拿起手边一沓画纸,往她额上一拍:“帮忙可以,但我不会再加入宁安司。”
溪客若有所思般略点了点头,撑起上身,朝外而去:“据可靠线报。该年轻男子英气逼人,恍若仙人。”
李焉识一拍桌子:“你到底要我回来干什么!”
溪客足下一旋,利落转身,面色沉静:“绝云派。”
“帮你建交?找错人了,我跟他们无话可说。”
溪客一步步走近,面带严肃:“建交?旁人看不穿,你还不明白吗?”
见他垂下眸子,暗中思虑,她又扬起声调:“该男子一双桃花眸,含情似水,肤白胜雪……”
“没了宁安司,我自己便找不回她吗!”
溪客一笑,句句紧逼:“你有船吗?有通行证吗?八方派在大湖里,在岛上,没有船你怎么去?凌波微步水上飞?”
又高声道:“暗探道,那男子唇红齿白的,看起来也是很会亲的样子……”
李焉识一咬牙:“事先说好,没人性的事儿我绝不会做。”
溪客一笑:“成交。”
见李焉识脸色不好,她这才正经道:“其实,我们倾向于认为她是被绑架了。”
“谁能绑得了她?”他没信。
溪客道:“毕竟八千两呢,八方派素来节俭,近日又在筹备拜月节的明月宴,有了这笔银子,什么亏空都填上了。”
李焉识拧着眉,终于意识到她并非说笑:“怎么又八千两了?不是五千吗?到底谁要买她的人头啊!”
“扫雪者众筹的。活的八千,人头五千,一条胳膊腿一千。”
李焉识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义妹:“人命关天,你怎能拖了十来天才告知于我!”
溪客见他言语之间怒气勃然,心中更生怨怼之意:“我方才说了,没人见到她出来。若是真绑架了,总得将人送出去换银子吧。我吃不准营救方案,才来寻你的。好歹也是我前嫂子,我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吗。”
见他略有所缓,她又道:“再说了,你俩不是分了吗……我告不告知你,是我的事儿吧。我若是想,倒也可以告知萧影。”
“你摸到了他的行踪?”
“是,近日来一直在白水城附近,神出鬼没,嫂子不少事迹都是他暗中收的尾。否则这赏金还能更高些。”
他目光落于那两册话本子上:
“今夜便动身。”
星夜兼程。
又是一个破晓,霞光自八方岛的那边炸射,漫天艳艳云霞,斑斓夺目,却穿不透壮阔湖面的浩渺烟波。
李焉识,溪客一行人终于抵达白水城外的一空湖。湖面白雾茫茫,岛屿便在浓淡之间若隐若现。
一空湖广阔无垠,近似圆形。同样近圆的八方岛便安然坐落正中。好似碗中一颗荷包蛋。
八方派,以美食开宗立派,分为八流派,皆是自各路美食中悟出功法,密不外传。
上回梦粱郊外李焉识遭遇的“雪花肥牛”,便是其中最为有名的甩面流。八方派并无唯一的掌门,而是风水轮流转,如今暂代掌门的便是涮锅流的三长老。
他翻身下马,回头望向溪客:“你的船呢?”
千陌下马,拨开湖畔一处高而密实的芦苇,道:“这儿呢。”
他探头望去,只见一艇乌篷木船隐于苇草之间,船身微微摇晃,便带着竹篾编织的船帘微动。
船不算旧,也干净,却很小,舱内大约只容三四人。
他转过头来望着身后跟随的十几名宁安司亲信,问:“你有几条船?”
“一条。”
“那如何全数上岛?”
溪客自如回道:“你自己去便是,岛上有清寒接应。救回嫂子,正好三人一道回来。”
李焉识不解:“你算得真好,怎不多备几条船来?”
“你以为这船很好弄吗?整个湖都是八方派的,他们又极为看重一空湖的渔业资源,故而渔船数有定额。若是外来船只轻易下水,被八方派巡查的发觉便得喂鱼去了。知道嫂子在八方派的可不止宁安司,就这条,还是我从一个打退堂鼓的扫雪人手上高价买下来的。”
“你看见船帘上挂的红牌子了吗,别丢了。那便是通行证,有了这个,畅行无阻。”
“多谢。”
他撒了缰绳,跃至船上,解了麻绳,立于船头,撑起竹竿便缓缓隐入沆砀晨雾间。
溪客远眺雾霭之外的八方岛,目光悠远而沉静:“千陌,要他来此……我是不是铤而走险了。”
千陌思忖片刻,立即恭敬回:“他如今无心权势,应当……不会……”
“你也说了,或是应当,”她打断了他,“林火起于微光,我若不如此为之,只怕真有一天,他会重蹈覆辙。”
“他……”
她回忆着:“你没见过他幼时的模样,一脸纯真,笑着就将剑刺入那人的心口,血喷在他的脸上,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杀人,埋尸,清扫,圆谎。那算是我和他第一次合作。”
眼前雾霭昏蒙不清,如置身流岚之间,她长出了一口气:“他如今看着平和,开得了玩笑,不是因为他良善,而是有了软肋。若真掣肘没了,那才叫江湖劫难。帮他,算是旧谊,算是还恩,也是为了百姓。”
千陌试探着问道:“若有那天,你会站在谁那边,他,还是萧影?”
她目光沉定:“我已非我一己之身,我会,也只会站在宁安司这边。”
“千陌,会一直站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