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吃瓜的小游愣住了:我?
梁惊雪满不在意:“看不出来吗,一个小要饭的,天天躲在树上偷酸橘子吃,我看他可怜,没事投喂点儿吃的。”
李焉识锐利的目光扫过他,半分不信。
倒不是梁惊雪不值得他信任,而是这姑娘吧,虽说平时有些小聪明,却实在太不知江湖深浅,人心叵测,他人三言两语便轻易信了,被卖了还倒替人数钱,虽然这个人就是自己。
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张正风说山庄还失窃了些药品,斧锯,是你拿的吗?”
“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小游半靠在一边啃着点心,一脸无所谓,你拿我怎么办的泼皮无赖样。
梁惊雪心内对张正风一百个怨恨,抢话道:“我没见他带回来过,定是那老贼嫁祸!”
他是无所谓,可梁惊雪却抢着替他出言辩解,这让李焉识心口隐隐有些堵得闷得慌。
他面上波澜不惊,只点点头将此事带过,心中却依旧疑虑不止:若是嫁祸,应当栽赃他偷了值钱的物件,栽赃这些做什么?
为避免打草惊蛇,他便假装认同她的观点,见桌上还剩一个包子,出言打岔道:“我离开这儿也有八年了,这清微山庄的包子,我在军中也时常想着,也不知如今味道变了没有。刚在柳夫子那,和庄主一道用餐,倒是没见着包子上桌。”
“这是给人拿的,狗不配吃。”梁惊雪还在气头上,拿起包子就往小游嘴里塞。
小游刚想说话,却被包子塞满了嘴,他捂着胸口呛了一口,咳了几下,急着吐出了包子:“你说什么?你八年前在这?你待了多久!”
“是。我十岁来的这,十四岁中的举。距今快八年了。”李焉识眉心微动,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但还是选择了回答。
“你十四岁就中举了?还是双甲?那你现在混得一般诶。”梁惊雪虽诧异于小游的举动,却仍不忘损他两句。
“那时候的庄主,是谁!”
他几步上前,抓紧了他的臂膀,手指几乎快要嵌进去,他瞪大的双眼,透着凶恶狠厉,几乎快要贴到李焉识脸上。
“自然是如今的……”
李焉识静静看着面前这头发疯的野兽,纹丝不动。
“不,不是的,不是的!”他狠狠摇晃着李焉识的臂膀。
“你是谁?”
李焉识并非不与他计较,只是看他的面容越看越发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一时之间也不好做决断。
“我,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谁!”
小游因过度激动,喘着粗气,从牙齿缝里挤出咯咯的冷笑:
“你,你是不是见过他!他为什么会那样,你说啊!”
在他眼里,李焉识的沉默不语,反倒是一种‘你奈我何’一般的挑衅。
他手指关节凸出得硌人,死死揪着只是冷冷低头望着他的李焉识,愈发声嘶力竭。仿佛这样,就能得到他要的答案。
他狼一般凶猛的眼神忽然涣散,人也瘫软,李焉识下意识扶住了他下坠的身躯。
“真利落。”李焉识夸奖道。
是梁惊雪在小游颈后一掌击昏了他。
“我再不制止他,你衣服都要扯烂了,你万一找我赔怎么办。”
李焉识微微笑:“那倒是,我这模样,要是出门,旁人还以为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瞥他一眼:“滚你的蛋。说正经事儿,他这怎么办。”
他轻巧道:“等他醒来,再办。”
“醒了直接把你吃了,我看你还像现在这般得意。”
李焉识想想也是,在房内寻摸了根绳子将他捆在床上。
“你为什么不躲。”梁惊雪坐在李焉识的身后,看着他熟练的手法,忽然发问。
在她看来,李焉识当时的反应完全不是常人该有的,他那么镇定,仿佛是壮着胆子,在面对一位苦主。
他打结的手停住了,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又复说道:
“我若是躲了,你也会问我,躲什么,是不是心虚。好像在你眼里,李焉识这三个字和好人是扯不上关系的。我做的一切,都有阴谋,都是谋算。”
她双手抱在胸前:“少拿话来激我,就冲你想白嫖老子给你当护卫这一点,你这个人就……啧啧啧。”
与他相处多日,她总觉得看不明白这个人,明明脸那么清晰在眼前,不躲不闪,却总是像隔着一层薄纱。
说他不好,他确实鞠躬尽瘁,抛却一己私利,可若说他好,他有些手段却实在不像恪纯忠良之人所为。
至少,萧影从来不会这样。萧影只是单纯嘴贱,并乐在其中——不管是对谁。虽然嘴上总叨叨着莫管闲事,但那也是他闲事管得太多的缘故。
“我没说假话。或许我做了很多错事,也戏弄过你很多次,但是我只是想……”他试了试结的松紧,转身看着她,眼中似有无限无奈与不得已。
“还跟我来这一套?美男计?苦肉计?少来,我已经不吃你这一套了。”
她身子向后一仰,双手紧紧交叉抱在胸前,作防御状。在她看来,他现在这个苦大仇深的表情分明是在妄图动摇她的军心。
“原来人与人之间最深的隔阂,是心中的成见。”他轻轻苦笑了一下,似在自嘲。
“少拽虚头巴脑的,不服你就跟我干一架。我赢了你告诉我那个纹样,你赢了我给你免费打一辈子工。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吃馒头我绝不吃面。如何?”
不行,他那委屈巴巴的样子怪可爱的,再被他说下去要顶不住了。
他眼前一亮,喜上心头,却还是故作凄楚状,委委屈屈道:“不打。”
“原来只手遮梦粱,纵横沙场的李大将军也会怕输。”她冷哼一声,哂笑道。
“我是说,现在不打,等他的事了了。你想怎么打,便怎么打。”他的脑子飞速运转,正盘算着使些什么不光彩的手段才能稳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