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赵瑧言忘了，每次他将要看到希望时，现实总会走向另外一个方向，就像现在，他没有如愿听到左弈的消息。

俞晔晨说左弈昨天出院，之后就没有见过他。

小区的游乐场夜晚鲜少有人来，赵瑧言坐在秋千上，赵瑧言的发的信息占满了整个屏幕——

2hao：晨哥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是不是怕影响我考试你才隐瞒，现在考完了，我可以去找你吗？

2hao：“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2hao：左弈，你在哪儿？

……

只要不停发，左弈总会看到，就会回复他。其实他明白但潜意识里不愿往那方面想——左弈让何宪之把信封交给他的时候就已经证明，左弈不想再见到他。

左弈很喜欢跟他挤在一个秋千上，圆形的吊椅两个大男生坐着显得有些拥挤。左弈总是盘起一条腿，另一条腿在地上蹬着。为了保证两个人不会摔下去，赵瑧言只能双手抓着吊绳，这样就是一个半拥抱的姿势。

三天前他们还在这里偷偷亲吻，两天前他把左弈送到这里，经过小铁门时察觉身后有人跟着，回头就被左弈来了个偷袭。

他不过才48小时没有见到左弈。

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和发出去收不到回复的消息，

赵瑧言把脸埋进双膝间。

俞晔晨在电话里还告诉他一件事：“左弈家里应该知道你们的事情了。”

“他们怎么会知道？”

“是左弈自己说的。”

赵瑧言没想明白，左弈为什么一下全说了。

他们不是没想过如果被家里知道了会怎么样，后来一致商量出的结果是慢慢来，时不时试探一下他们的口风，时间长了总能滴水穿石。

他和左弈在一起之后，总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但正常人怎么可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是个同性恋。

赵瑧言网上翻着聊天记录，找到左弈给他的最后那条语音，反复听着左弈说的“我爱你”。

把刚才还没发出去的那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删掉——“你想和我分手了吗？”

他终究不相信左弈只留给他三个字就离开。

赵瑧言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赵志坐在客厅等他。王秦和赵志分别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赵瑧言一个都没接。

“爸，你怎么还没休息？”

赵志皱着眉问：“你突然跑下车，打电话又不接，怎么那么让人担心？”

赵瑧言低下头，“对不起。”

“回来就好。”赵志说，“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她很担心你。”

本来今天是高考结束的日子，他们一家人很多年没有坐在一起吃饭，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赵瑧言回房间给王秦打了个电话，王秦没有责怪他，只说下次有时间再约吧。

他想可能已经没有“下次”这个机会了。

*

返校拍毕业照那天，赵瑧言右边的座位一直空着。周围的人好像都心照不宣，没有提起左弈的去向，年级第一的同学对于他们只是高中生涯的一个插曲，所有人都沉浸在毕业的笑与泪中。

赵瑧言甚至有种错觉——左弈是不是真实存在过，还是学习压力太大他臆想出一个人来陪自己一起上学，一起考试。

余光里一个身影坐在了赵瑧言右手边的座位，赵瑧言欣喜地抬头，对上卓微傻愣的脸。

“我……”卓微想说什么，但看到赵瑧言的嘴角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你估分估得怎么样？”

“卓微你给我过来！”明晞给他使了个眼色，没等赵瑧言回答他就被唐夏拎着后领给拖走了。

赵瑧言座位周围仿佛罩了一层冷气，没人敢靠近。

同样不敢让人不敢靠近的还有2班的教室。

“看什么看？先看看你高考考了多少分吧。”李柯嘉靠在2班的后门，把好奇来2班打探消息的人全都撵走。

赵瑧言走到教室后门，拍了拍李柯嘉的肩膀，“你不用回教室吗？”

李柯嘉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我好歹是2班的编外人员，左弈的兄弟。”

听到左弈的名字，赵瑧言抽回放在李柯嘉肩上的手，“你在这里守着，左弈就会回来吗？”

说完赵瑧言越过他，走进大办公室，留下李柯嘉怔怔地站在原地。

大办公室里比平时热闹，高考之后所有老师都松了一口气。赵瑧言走到何宪之办公桌前，说：“何老师，我想问你件事。”

何宪之被埋在一堆资料中，毕业前班主任是最忙的，他抬头先是疑惑地看着眼面前的学生，看到赵瑧言毫无表情的脸，拧起了眉。

“左弈——”

“左弈的事他爸妈会处理，学校也会配合。”

何宪之直接把赵瑧言的话给堵死了，言下之意是不需要他一个不想关的人来管。

赵瑧言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问：“您知道他去哪儿吗？”

又是这个问题，这几天只要见到认识的人他都问你知道左弈去哪儿了吗。

他问过李柯嘉，问过卓微，问了每一个有可能知道左弈下落的人。左弈没有给任何人留下只言片语，唯独留给了他一句“对不起”。

“毕业手续他爸妈委托我帮办理，其他的我不知道。”何宪之随手撤了一本书把桌面上的本件盖起来。

赵瑧言一眼就捕捉到上面左弈的名字。

何宪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跟左弈关系好，发生这样的事我知道你也难过……”

赵瑧言喃喃道：“我只想知道他去哪儿了。”

那天左弈突然到考场外来找他，让他转交一样东西给赵瑧言时，他就疑惑，两个男生的关系是不是好过头了，他没忍住问出口：“你跟赵瑧言？”

赵瑧言现在的表情和那天的左弈如出一辙，眼睛盯着一处不知道在想什么。何宪知终于知道为什么左弈父母那么着急要带着他离开。

何宪之终是不忍心，说：“他让我给你那封信的时候，我问他之后是怎么打算的……”

说这句话的同时，何宪之清楚地在赵瑧言的眼底看到期望，不过他接下来说的话，却又让赵瑧言的目光暗淡下去。

“他说，他爸妈已经安排他出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