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弈停下做题的笔，等赵瑧言回答。因为还在上晚自习，他们一直都是发信息。

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又一圈。

终于在左弈的耐心耗尽之前，赵瑧言递给他一张草稿纸。夹杂演算步骤中有一句话：下晚自习跟你说。

左弈停下转笔的手，在空白的地方写下：我不着急，你传什么纸条？

写完之后又还给赵瑧言。

几秒后草稿纸又回到他手上，在他写的那句话下面，赵瑧言写道：看别人传过，我也想试试是什么感受。

这个“别人”具体是什么人左弈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样在一张纸上留下他和赵瑧言的笔记很有意思，跟发信息、打电话完全不同。

他想起在整理白兴华遗物时发现很多泛黄的信件，过去科技没有那么发达，只能用信件沟通，如果其中一个人不再回信，另一个人也许再也不会知道对方的任何消息。

左弈写完一篇英语阅读，把草稿纸重新拿到面前写道：传个纸条都被你说得那么庄重。

后来那张草稿纸写满了两个人的对话，左弈又从自己的草稿本上撕下一张。

有时是闲聊几句，有时是讨论题目。这样确实比发信息要轻松，至少不用总盯着后门。

晚自习下课铃一响，左弈就把赵瑧言拽出教室。

临近过年，街道上已经挂起红色的灯笼。

一直过着上课考试，学校和家两点一线的生活，不知不觉一年就到头了。虽然才过了元旦，但这个城市人总是把春节定为新一年的开始。

人少的地方，左弈调头倒着走，跟赵瑧言面对面。

“你是要我问，还是你自己招了。”

赵瑧言注视着前方的路，以防某个看不到路的人不小心摔了，他提醒道：“你后面有人。”

左弈转身，眼前笔直的人行道上，除了百米开外有一个行人外，连只虫子都没有，赵瑧言又在吓唬他。

“我后面哪来的人？”

“我。”

“……”

按照现在的站位，赵瑧言确实是在他后面。

赵瑧言拍拍他的书包：“好好走路。”

左弈不依不饶，捏着赵瑧言的肩膀：“那你快说。”

一开始他没多想，看到赵瑧言这欲言又止的反应以及霍黎模棱两可的回复，他现在好奇死了。

赵瑧言让他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

左弈心想，这么严肃？

路过便利店，他进去买了几听啤酒，奇怪的是赵瑧言竟然没有阻止。

左弈问：“我不会又在你的雷区蹦跶吧？”

仔细观察过赵瑧言的脸色，没有生气。

“没有。”赵瑧言笑道，“有的话我就揍你了。”

左弈抱着啤酒和零食区结账，他转身鄙夷道：“你打得过我么？”

男生总是对某些事情有着奇怪的胜负欲。

营业员帮他们把东西都装进塑料袋里，赵瑧言提起塑料袋，“要不试试？”

“不了。”左弈说，“不然真就成了我带坏你。”

翰林天城的儿童游乐园里有一架秋千，正好一人占一个位置。千秋的座位是一个圆形的网兜，很大。他俩一米八几的男生坐上去刚好。

左弈从塑料袋里拿出啤酒递给赵瑧言。

赵瑧言抿了一口啤酒，“就是小学的时候，霍黎在学校帮了我很多，因为他家里好像有点关系，所以同学也怕他，，因为我总跟他一起玩，所以有些同学也不敢惹我。”

左弈无法想象赵瑧言像个小霸王的模样。

“我说要感谢他。”赵瑧言说，“但是小学时我没有零花钱，所以把他带到家里吃饭，谁知那天我妈也不在家，给我留了张纸条让我去找王伯伯。”

果然，赵瑧言从不欠别人的，总是想尽办法还回来。

左弈想。

“王伯伯的烧烤摊就在我家那条巷子里，赵伯伯请我们吃烧烤。霍黎看到那一大盘的烧烤，半天没下筷子，我跟他说王伯伯的烧烤是附近最好吃的。他吃了一口就说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他家教严，不让他在外面吃垃圾食品，想吃什么都是家里的阿姨做。”

左弈愕然：“他没吃过？”

霍黎家境殷实，又跟赵瑧言玩得好，邻居知道后，误以为王秦跟他们家有些不清不楚地关系。左弈见识过无名巷里的人编故事的实力，啧，不去做编剧都可惜了。

他脑子里有两根线突然搭上了，怪不得赵瑧言的妈妈对无名巷的一切都那么厌恶，连带看见赵瑧言都想起那些不堪的往事。

赵瑧言点头：“当时旁边正好有一对情侣，穿着校服。霍黎就说，以后有喜欢的人也带他来这里。”

左弈一口啤酒差点喷出来。

“小小年纪就想这些？”他说。

赵瑧言说：“他那时候在学校受欢迎，每天都能收情书。”

左弈眯着眼看他，“你是不是很羡慕？”

“我那时候那么小，怎么懂这些。”赵瑧言说，“那时只想怎么考第一让我妈高兴。”

一听啤酒喝完，左弈捏着易拉罐，瞄准了旁边的垃圾桶，一扔，易拉罐精准得落到垃圾桶里。

赵瑧言说：“后来他还说什么我记不清了，稀里糊涂的就约定以后有喜欢的人就带到王伯伯那里吃烧烤。小时候的约定，再大一点就觉得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