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山靖雄真是一个很随和的老伯伯,让光想起河合先生等人,难怪佐为和桐山先生那样聊得来了。
“藤原棋士,这次有您参与到我们花祭活动中真的很高兴。下次见面,就是在9月到10月阿含桐山杯中日对决的正式赛场上了。”两人说完都朝彼此鞠躬。
“桐山先生,您已经听说过塔矢棋士最终的决定了吗?”佐为关切地问多一句。光在旁边吃着松茸味的薯片。
“我听说了塔矢老师的决定。但是,我想塔矢老师更希望他自己告诉您。”桐山靖雄清浅地说。
洁白的桐花瓣落在佐为水紫色的头发上,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佛寺的钟声。颤巍巍的,钟声明明那么遥远,却仿佛在人的心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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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为即将要去小樽的北海道棋院等着和桑原本因坊打第三场定段赛,光则要回东京了。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佐为给光做秋刀鱼吃。
虽说知道日本棋院替佐为安排好了一切,但是……还是很不放心。
佐为用沸水煮熟了秋刀鱼,等肉冷却后用刀切片,用茶叶、饭、海苔做了正宗的江户式鱼肉茶泡饭。
佐为不是很常动手做熟食,做得比较慢,光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不过,在佐为做菜期间,光忍不住吃了一块鱼生,加酒来喝。
“小光,我看这秋刀鱼上还有些血,生吃没问题吗?”佐为忧心忡忡地问,洗着手,“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常常拉肚子。”
“没问题啊。”光大大咧咧地说,“我经常这么吃的。”然后吃了佐为做的秋刀鱼肉茶泡饭一口,“哇,很好吃耶!”
“嗯嗯,你爱吃就好,也是当时虎次郎常做的。”佐为笑,温柔地摸摸光的头,“快点吃,吃完我们下棋吧。”
在佐为宠溺的眼神里,光明白了一件事,有佐为在的食欲之秋,才是他的“幸福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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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两人登上去札幌的火车。
在札幌佐为转车去小樽,在北海道棋院附近的酒店下榻,到时自会有人接待。光就直接从札幌去新千岁机场飞回东京了。
“你一个人在北海道等着比桑原本因坊的第三场定段赛,虽说我拜托了塔矢亮他们一家人关照你,但你不要天天和别人下棋,要多休息,有空的话可以去函馆看看,那里有现代最美的夜景。”光对佐为说着,拿着行李包,“我有空就从东京飞过来找你。”
“我知道了。”佐为点点头,他手上也提着一袋光的运动行李包,现代的样式和他身上的公卿直衣颇有些格格不入,“小光,你真的别担心我。还有小亮在呢。”
就在上车前,光和佐为到报刊亭前,打算买份北海道城市导览,此刻,看到《围棋周刊》和《朝日新闻》最新出的报纸。
“咦,你看,小光!这是我们的新闻。”
还不等佐为催促,光已马上拿起买了下来。
两家媒体都刊登了佐为和塔矢行洋私下对弈的棋谱,以及他们在棋盘前相对的照片。窗外风雨欲来,巍峨的佛寺在迷雾中若隐若现地矗立,使得对弈的照片颇具氛围感。
《围棋周刊》的大标题是《博采众长的sai》,然后《朝日新闻》的标题耸动,竟然是——《中国棋院今早发布声明:塔矢名人属于中国北京队》。
“?”这标题有点惊人,光反应不过来。
佐为在旁抿着樱紫色的嘴唇,没有说话。
围棋这门运动一向有“棋运皆国运”之称 ,棋士间的棋局和动态都上升到国与国的冲撞激荡。
当时,日本棋院就是因为怕丢失佐为这名高手,才不惜大动干戈改革,把佐为留在日本国内的。
但是,光知道,像佐为和塔矢行洋这种顶级棋士,心中只有“神之一手”,国家的荣誉对于他们来说恐怕都要靠边站。
就在这时,站台上的电视有新闻播音员在播报着:
“体坛快讯:日本隐退围棋高手塔矢前名人,在与sai私下对弈一局后,昨日决定与中国棋院北京队继续签五年契约,令国内广大棋迷大为失望。”
“塔矢老师昨日接受采访时表示,sai善于学习,正在以令人畏惧的速度进步;塔矢老师很希望能在正式赛场上打倒sai,他认为必须借助海外棋手和海外棋赛的力量,回到综合实力较强的中国——”
光听得震撼:为了打倒佐为,竟然可以放弃日本的一切,回到中国和北京队签约五年,这就是塔矢行洋。
就算曾经动摇过想回国发展,在和佐为对局后,这动摇也不复存在了吧。
光看着身旁的佐为,然而,佐为的脸色还是那么云淡风轻,仰望着电视屏幕里的塔矢名人,说:“塔矢棋士果然选择了回中国。我一早从他的棋里知道了,中国的大环境更适合他。”
佐为的声音那么平静而从容,但是,他真实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呢?
光在想,如果他是佐为,一定会很不甘心。佐为都难得回到世间来了,但他认定的对手明知道佐为回来了,却还是要回中国。刚刚和对方下完棋很开心,又马上有股离别的气氛。
“我以前觉得,塔矢老师在国外挺好,是对日本棋院的警醒。但现在我又不这么想了……”光慢慢说。
“哦?”佐为看光。
“我在想你会很寂寞。”光轻轻说,“塔矢亮也是。我知道塔矢亮心里在想什么,他一定很寂寞、很失望。”
“我还有和塔矢行洋在正式赛场上碰面的机会。”佐为坚定地说,“我们也会陪伴塔矢亮的。”
这时,去新千岁机场的列车驶向站台,发出刺耳的刹车声。两人这才把目光从电视屏幕上离开。
“你这段时间在小樽多跟塔矢亮聊天吧,我这就回东京了。”光朝佐为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