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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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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眸光交错间,虞洲漠然垂下眼,紧闭的房门将景色错绝开。

门外,戚烈温柔替妻子围上披风,见她仍然直直望向闭合的门,就索性揽着她肩膀往后转,撑着伞一步一步带她走远。

风声中,唐书问:“阿棠会好吗?”

戚烈道:“阿棠会好的。”

半刻后,唐书又问:“阿棠会好吗?”

戚烈温和,不厌其烦道:“阿棠会好的。”他揽紧自己的妻子,眼底是最清澈的包容,他说:“……我们的女儿会活得长长久久。”

大抵执念都是戚棠,便再无暇分些注意给其他人。

而屋内的虞洲回身,只见烛光幽幽里躺着的小阁主,嫩白的脸,烛火辉映的阴影跳动,额上纱布缠绕,双手平放于身侧,如古墓里静谧、宛如睡颜的墓主人。

虞洲坐在唐书方才坐过的圆凳上,她将袖摆捋好,目光低低在探出袖笼的手心上,指尖摩挲,似乎在眷恋那一朵野花的触感。

花瓣碾烂于指尖是潮湿黏腻的。

满手血腥也是。

掐死一个人同样是。

片刻后抬眸眸,盯着戚棠半晌出不了神。

许是白日脆弱苍白,而在红烛之下,竟然跃动生机,浓艳流淌。

眉睫极黑,肤色极白,精致到如一雕一琢都毫无偏颇的瓷件,触之生润。

虞洲知道,她会以这副模样,长至及笄,而后修金丹,这副容貌会脱俗艳丽到惊心动魄。

虞洲松了指节,手掌搭在膝盖上,如此看了一夜。

天边圆日最后一点边际彻底显露,尚且殷红的晨霞铺满天际,药烟又淡了,她起身添了第二波。

虞洲坐在床边的圆凳上,垂眸,剔透的眼瞳折射光线。

戚棠睡了一夜,一动未动。

虞洲想,真的无碍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她做起来心悸,垂眼轻轻碰了碰她小师姐的手背,冰冰的、凉凉的,与她每时每刻所能触碰到的温度天差地别。

唤不醒她。

虞洲俯下/身,看她呼吸与眼睫颤动,却什么都没看到,只剩一派平静无波,眼睫烙下长长的阴影。

她知道有人下了死手,只是……

虞洲去摸脉息,单手捏住脆弱手腕,指腹搭住搏动,仍觉无碍。

“戚棠。”

虞洲轻轻开口——

“你醒醒。”

声音轻轻响在一片沉寂之中,她似乎极少这样温和唤一个人的姓名,音调有些颤,如山间泉水潺潺。

确实唤不醒。

她又的确无碍。

虞洲沉下眼,捏了一根白针,画阵,白针穿透阵心而后消失不见,稍片刻后,那人带着古怪笑意的声音再度响起:“哟,守着小阁主一夜未睡呢?”

她似乎等着虞洲,等了很久。

虞洲只问:“……你做了什么?”

“什么什么,什么我做了什么?”那人思量再三,语气婉转拿腔作调,“哦,小阁主中毒昏迷了?呀呀呀,这就跟我没关系了。”

她抚着脸颊边的红痕,那是白针擦出的轻细伤口,她知道虞洲不信,唱戏似的叫着冤枉:“虞姑娘怎么什么都怪罪于我,要知道,想取她性命的不止我一人。”

与之掰扯不清。

虞洲在思考杀意。

“她不会死的,”对方沉默良久,头一次用这样的语调说话,而后抬手用灵力修复脸上伤口,“至少此时。”

她轻讽笑出声来:“你不是有感觉吗?”

***

苦读一夜的胡凭再来的时候,神情轻松,鬓边银发在闪烁。他叫众人在外头等,偏偏将虞洲关进了戚棠房里,而后问她:“老朽且问,你二人行至此处,可有遇见弥天大雾?”

虞洲眉眼平静:“……有。”

胡凭有些失望,道:“为何不说?”

他能看得出虞洲的隐瞒。

虞洲没说话。

胡凭叹了口气,又问:“你可有不适?”

虞洲眼皮子沉了沉,她一夜未睡,面色十分苍白,喉音在唇间辗转,还是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垂着眼。

胡凭并未介意,只是深深的看着虞洲,重复她曾经的回答,道:“你说了不怨她的。”

老人家语气和态度都很平缓,虞洲一愣,呼吸顿了顿。

胡凭没再追究,只是让虞洲出去,叫外面的人不许进,要直到他出去了才可以进来。

几人在外面等。

酒酒问虞洲:“仙尊叫你做什么?”

虞洲冷漠的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而最该问的唐书只是落了几道眸光,却只字未问。

酒酒不满虞洲不答和她轻慢到几乎漠然的姿态,道:“喂!”

唐书看了一眼酒酒,酒酒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了嘴。

没人知道胡凭关上房门后做了什么,窗边偷听的灰奴什么也没听见。

只是约三炷香时间,出来后的胡凭沾染满身药香,混合着极淡的血腥气,遥遥望了眼碧空如洗,单手撑着腰,伸着懒腰道:“……人老了啊。”

他说人老了。

他胡须、头发斑白,可分明是元婴期的修为,怎么也不至于如此疲态。

从那年,从扶春落成后起就渐趋于疲态,修为不再精进。似乎是命中注定,于是他一头抛弃修为增进,学起医道,尝百草、炼百药,专挑将死之人施以援针,救得过来救活,救不过来就死。

——如今竟已这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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