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再问,江逸主动换了个话题:“我刚才看见对面院子的门好像开着,出什么事了吗?”
明明已经很多年没人回来了。
江逸说着,脸又沉了几分,吃东西是小事,仿佛这个才是他不开心的根源。
张女士顿了顿,这回终于把手里的花枝放了下来,跟着叹了口气,撑了下巴支在桌上,也被带的有点低落。
“就是啊,好些年没人住的房子了,自从阿宛和宁宁她们走了以后就一直空着……”
阿宛,全名唐宛,张女士年轻时候的闺蜜,两人从高中开始就一直是好朋友,后来一起嫁了人,丈夫又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房子也恰好买在了一起……总之,是很深的缘分。
江逸脑海里也浮现出一张模糊但温柔的脸,但更清晰的,是一个小小的影子,以前跟屁虫似的,总追着他叫哥哥。
“诶你说会不会是这房子卖出去了呀?唉!我还想着他们也许哪一天还会再回来呢,好多跟我打听那房子的人我还都给拒了……”张女士低着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突然惊呼一声,也有点坐立难安“该不会真的卖了吧!我下午还看见有人在搬东西!这……这怎么这么突然呢,也没人来打个招呼什么的……”说着说着,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妥。
那是别人的房子,怎么处置自然不用知会他们,但多年不见,心里,总归是有些遗憾的。
江逸的心里一沉,房子卖了?
突然,他猛的回过神来,像是想起了点什么,一改刚才慢吞吞的颓败,撒开了腿就往楼上冲。
“先不说了妈!我……我突然想起有点事!先回房间了!”
“啊?!”
张女士看他被门夹了尾巴似的样子吓了一跳:“这……怎么一惊一乍的……”
“对了我亲爱的张巧巧女士!刚才我就想说了!”突然,楼梯上到一半的江逸又扭头回来喊道:“放弃你那支花吧!那颜色它就不适合那个瓶子!!!”喊完,又撒丫子跑了。
张女士的表情从莫名其妙,延迟两秒之后彻底变化成了恼羞成怒。
因为对门刚浮起来没来得及发酵的伤感立刻破碎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忍无可忍朝着那个皮猴的背影扔出去的半截花杆。
张女士气笑了:“这死孩子!”
说罢,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伟大的作品:“哪里不合适了?!明明就很好看!这审美,真是随了他那个直男老爹!”
远在邻市出差的江父重重打了个喷嚏。
………
江逸回到自己房间之后迅速锁了门,开灯,拉窗帘,推窗,几个动作加在一起完成得一气呵成!直到看见几米之外的对面那栋屋子依旧如过去好几年一样黑乎乎的没有一丝光亮,安静的沉寂在这个静谧的夜里时,才脱了力似的,把探出去的身体缓缓缩了回来。
刚才和亲妈聊天的时候就想说了,但一直忍着,他那时候就想,会不会,不是房子卖出去了,而是那些离开的人真的回来了呢?但显然这是错的。
江逸抓了下已经乱糟糟的头发,不知道自己这一天都是怎么了,总是反反复复的回想起这些他早就已经习惯了的事情。
视线转到书桌,那里从七年前开始就放着一张合照,一直没变过,上面是两个半大的孩子,一个笑得肆意,是江逸自己,另一个秀气一些,腼腆的脸上却也笑盈盈的,眼里透着光。
“这么多年都没个消息,真是个小白眼狼!”看着看着,江逸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屈指过去想弹一下照片的脑门,却又在即将碰到的一瞬间,变成了又轻又缓的触碰,少年的声音有点哑:“以前给了你那么多糖,现在你应该也长高了吧……”
……
对面的灯熄了。
一直把自己蜷在黑暗中的谢宁才慢慢收回了视线。
屋子几年没住过人,哪怕提前打扫过,也还是到处弥漫着灰尘的味道,有些陈旧,但总是莫名安心。
谢宁觉得这几天风尘仆仆赶路也好,医院复查也好,身体上的各种不舒服也好,终于在今天看见对面的一抹暖光的时候,统统化解了。
明天是周一,谢宁的嘴角弯了弯,手指轻轻点着桌上早早就送过来的入学证明。
很久后他轻声说:“明天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