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自己又用些力气,让笛音恰似一声短哨。用来喝停那匹撒野的、不太服管的烈马。
不过那端坐在马背上的黑黑的人,也应该不会吝啬自己的力气。他也将执起马鞭,毫不留情地重重抽在马背上……
停——打住。
他不能更兴奋了。
兴奋……他现在是很兴奋。
这兴奋不仅因为睡意不浓,也因为对美好的想象、对未知事物的渴求。
总而言之,这位骑士先生睡不着了。
昏沉沉的室内没有一处是能够看得清楚的。
寒冷的月亮穿过灰扑扑的罩帘,发白的光亮在床单上越升越高,先前只照得到他的脚趾,现在已经移到他的眼睛上。
窗外那棵月桂树像鞠躬一样,垂下它茂盛的树冠和枝杈,还伴随着小山雀咕咕的鸣叫。
这是艾尔同自己商定好的暗号。小山雀鸣叫的时候,就说明艾尔已经到了。
于是阿斯坎麻利地翻身起床——他的衣服从一开始就根本没脱。
他几步走到窗前,装作谨慎的样子。
实际上,他打开窗子的动作很着急。
一个黑色身影像矫健的渡鸦一样钻了进来。
“走。”来人简短地说。
阿斯坎跟着他的身影,有点紧张,但他没忘记带上自己的银剑。
说实话这种安排在深夜的行动,他也是第一次。
做骑士时,需要恪守许许多多的原则和教条。一直以来的信仰告诉阿斯坎,偷袭是最可耻的行径。
不过这根本算不上偷袭。
阿斯坎在心里为自己和艾尔开脱——即使是在深夜。
他可不想承认,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的脸皮慢慢变厚了。
艾尔钻进来以后,在阿斯坎的房间里巡视了一番。
阿斯坎紧张地看着他的动作,心底感慨艾尔阁下竟如此谨慎:连房间里可能有“暗门”这种情况都考虑得到。
正当阿斯坎自愧不如时,艾尔突然停在了门口。
骑士紧跟着艾尔的脚步,感觉方向不对。
一抬头发现他居然堂而皇之地大开房门走了出去,现在大摇大摆地站在黑漆漆的走廊里。
薄薄的门板夹在两个成年男性之间显得有点可怜。
阿斯坎·艾弗利思:“……”
“……不是说好了要谨慎一点吗?”
骑士的美好幻想被打破了,他片刻前还想象这会是一场漂亮的秘密行动。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当一个“野蛮混混小队长”的决心。
也可以说是“偷鸡摸狗小队长”。
总之他的设想完全不是现在这样……大摇大摆地做偷鸡摸狗的事儿。
唉……
阿斯坎认命走出去,特别想捂住脸。
艾尔回答:“我还是很谨慎呀。”
他大张着双臂,转了个圈,故作严肃地说:
“我连长风衣都没穿,那个太显眼。”
“不过……原来你还奢望有个合身的夜行衣吗?”
艾尔借着骑士的语气,几乎能想象出阿斯坎脸上失望的表情。
于是艾尔试着跟随他的脑回路:“我们难道是什么偷鸡摸狗的流氓吗?”
骑士先生尴尬地摇摇头,手指忍不住在腰间的银剑上抠来抠去。
片刻后又害怕艾尔看不清,强行抑制住尴尬,轻声回答道:“没有……”
“你真好玩儿。”艾尔忍不住说。
阿斯坎被这句话击中,像个石化的雕像一样僵在原地不动了。
艾尔又笑了,声音像撒欢的牧羊犬那样大、那样嘹亮。
……
他们最后还是出发了,当然还穿着原来那套行装。
死寂的走廊像一条通向墓室的甬道,两壁倏地亮起幽暗的蓝火焰。
顺着石阶往下走,靴子和地面的每一次相接都在在寂静空间里发出沉闷的声响,那种像是冒昧拜访一方坟墓的不安感愈演愈烈。
艾尔打头,走在最前面。
二楼离大厅只有一段不长的台阶,四周全然寂静,一切都像是沉浸在一个死亡的网罩之中。
艾尔一直摸着楼梯木扶手,他们移动到楼梯口时,他突然在楼梯立柱上摸到一个圆鼓鼓的大东西,像一颗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