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师爷的态度已经很明确,这位一向尊师重道的师叔没有理由这么做。
顾秋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在想什么,淡定的开口重复了一遍第一句话。
“张楚岚,你想要继续上学。”
说罢,他慢条斯理的把白玉念珠缠回了手腕,无视了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接着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并非灵玉,你今日来此的事情,是我的决定,师父他们并不知情。”
他难道看起来像是小十一那样一根筋的小古板,是个会把师长的话语一字不落的奉若圭臬的人吗?
如果是的话,说不定他师长反而会很高兴的松手他的观念教育问题,而不是选择多次和他谈心,一次次强调他不杀生的承诺了。
顾秋不以为意的想着。
说到底,他拥有着绝对的自我意志和处世观念,只是,他选择了以师长的道标来当作自己处事的锚点而已。
“这世间绝大部分的秘密,于我而言不过寻常。”
“我也没有老一辈那过多的顾忌,也知道你不会放弃追寻那些东西,你是我的师侄,我既有能力,便是看不得自家小辈被一群豺狼虎豹拖拽着,沉沦苦难之中。”
顾秋没有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任何一方评头论足,他只是很淡定的在护短,以一个长辈的身份给一个孩子选择的权利。
老一辈不愿意说自然有老一辈的考量,他没什么好评论的。
只是,他也有自己的考量,既然不认同那种做法,双方无法达成一致,那就按自己的想法来,左右他有足够的能力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张楚岚直觉接下来的话将影响到他的一生,不自觉的抓紧了衣袖,用力到骨节泛白,抬头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看不清容貌的人,没有了平时的舌灿莲花,如同一个等待最后宣判的死刑犯。
这一路走来,所有的人都在有意无意的逼着他成长,想让他按照他们的意愿成为一个他们想让他成为的模样。
他很努力了,他几乎都要把自己成功摘出棋局,成熟老辣的作风让那些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没了一开始的轻视。
可很多人似乎都忘了,他也只是一个还没有毕业的大学生而已。
若是寻常人家,哪怕是孤儿,在这样的年纪,也该是天真活泼的时候,但他却已经在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的失望中被迫成长起来了。
更别提这种情况还是从孩提时代开始,如影随形至今。
这对于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都是一种可怖的折磨,但没有经历过的人都在希望他能理解,能放下,如此种种心事,积压太多太多。
连他自己都习以为常了。
但是,今天似乎不一样了。
然后,果不其然的,他就听见了对他来说,犹如石破天惊一样的话语。
“所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我现在告知你原委,些许出入,但也大差不差,这一点你尽可去证实,余下之事我会处理,从此之后,你只需安安稳稳过日子。”
“第二,我同样会告诉你原委,但那是在你修炼到一定程度,达到我认可之后。”
“你选哪一个?”
一向松散的道长正襟危坐,没有给他扯开话题的机会,清雅的声音带上了肃穆之意,如同一把利刃,把束缚劈开,将最真实的一切裸露在外。
道长看着眼前抬头看着他面前一向表现得坚强乐观,现在却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丝丝内心的青年,体贴的给了他反应的时间。
对于这样坚韧的灵魂,并不属于正常人行列的道长很欣赏,所以他很耐心的等待着答案。
“师叔,你知道天师度是什么,那为什么不阻止师爷?”
过了良久,张楚岚的声音才艰涩的响起。
他甚至说不出现在是什么心情。
“知道就要阻止吗?
“师父有自己的考量,我也有自己的衡量,你也有自己的思量。”
顾秋不假思索的回答了他的疑惑,这话直白的几乎是在明示了。
“正如同我知道你要走的路不好走,甚至有生命危险,但这是你在清醒的状态下确认无误的决定,我难道要罔顾你的意愿去阻止吗?”
他要阻止的话,这一出拨弄风云的罗天大醮连苗头都冒不出来。
正如同他不会因为老天师传张楚岚天师度有生死危机而阻止他一样,他也不会阻止她师长任何一个下定决心的事情。
在顾秋眼里,只要不是毁天灭地,阴阳沦丧,其他都是小事,而他的观念里,既然是小事,那就没有大费周章的必要。
“我不明白。”
茕茕独立的青年低下头,宛若喃喃自语,掩盖了眼眶的湿润,不知道在问的是顾秋的思想,还是旁的什么更为宏大的事情。
“生命固然是奇迹,死亡固然是归宿,视生命长不息,视死亡如常态。”
顾秋也不介意,这孩子压抑久了,没反应过来很正常。
“如果您来处理,会怎么样?”
再次沉默不语的青年突然抬起头,严肃的问。
“当断则断。”
顾秋没有犹豫的回答了。
禁杀而已,这世界上处理一个人的方法多了去了,有时候死亡,放而是最轻松的结果。
张楚岚以强大的内心压抑了内心咆哮如雷的声音,很认真的在观察着这位师叔,但除了那从容淡定的话语,他一无所获。
就连情绪的起伏,也近乎于笃定,而不是杀伐果断。
“……我选,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