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整个纪家,难道都不如你那将军的头衔,你那终身的荣华富贵重要吗?
呵。
纪筝又起了耳鸣,在尖锐杂音中,她用力捕捉清楚自己说出的字词。维持住仅剩的理智。
“没有。”
大哥。
我们,早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纪筝感到手腕处一松。
她毫不犹豫离去。不曾回头。
便不曾见到……那一松手,就栽坐在地上的男人。脊骨全部被暴雪压弯了一般。他独自喃喃自语,身影在地面投下扭曲的影子。
……
丞相夫人托人带了口信,端午节前最后一日,淑妃召见相叙。她陪纪筝崔惊樾一同入宫。
纪筝这才吃了定心丸。
如此收拾东西,准备入宫的符咒、纸钱经文等物,不在话下。
既已辞过黎徜柏,那她和师弟进出鹧鸪院,便没什么人监视了。住着也只是等端午节罢了。
崔惊樾却还称职,常带一墙之隔的黎府那边消息过来,讲的不过是黎徜柏如何宠那阿张。
阿张失了记忆,很是懵懂,心性纯良,与黎府下人打成一片,无有不赞她的。
纪筝笑笑罢了。
她所谓的旧友假,这阿张顶了“纪筝”的身份,也是假。
假假碰撞,得了一样真。
阿张想长住黎府,而她想要离开黎府,要自由。
并没什么冲突,反而是殊途同归。
不过好像……阿张并不这么想,甚至害怕被戳穿,将纪筝当成了假想敌。
计策一环扣一环。
进宫前最后寄居的日子,都变得波澜起伏。
鹧鸪院变得不再安宁。
阿张经常来鹧鸪院走动,带着礼物吃食,或是衣衫钗环,活脱脱一副小女孩儿孤寂想交朋友的姿态。
她浑身烧伤,纵锦衣华服,头脸都用面纱包裹,独鼻眼处开了口子通气儿。
露出来的皮肤光景,确实谈不上美貌。
烧伤,大都可怖丑陋。
纪筝拒绝了阿张的示好,不受一针一线。
“我们客居于此,端午前便要走的,谢姑娘好意。”
挡不住阿张起哭腔,“姐姐莫不是嫌我丑?”害怕似的缩回自己扭曲变形的手。
纪筝扫了一眼,眸中闪过诧异。
她道:“姑娘多虑了。人之美丑,在一颗心,不在外表。”
阿张听了只说“姐姐教训的是……”,仍哭哭啼啼走了。
纪筝满脑子是她的手,那烧伤,似乎是新伤……
丫头们嚼舌根,说纪筝看不惯阿张分走宠爱,给脸色下马威瞧呢。
气得崔惊樾拿扫帚打出去。而后他坐在桌边倒茶,猛灌一口水。
“小师姐,你就由着那女的胡来?要不给她点教训,让她发烧个三五天,见见小鬼?”
纪筝瞥他一眼,“灯阳真人,教你本事,便是教你害人的?”
崔惊樾忙道不敢,冲纪筝撒娇,“小师姐,我知错了。”
纪筝捏捏他脸,“就你,天天卖乖!”
忽而叹道:“阿张她……那日我看见她的手,烧伤似乎是新伤。”
崔惊樾想了一想,惊出豆大一滴汗。
“小师姐的意思是……”
纪筝点了点头,“甭管是谁烧的,这一身烧伤,是新来的。”
崔惊樾:“这也太疯了些!为点金银财宝,把自己烧得不成人样?”
纪筝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人各有志罢了。
说到底,纪筝虽知她是冒名顶替,然她自己也是经历过火场里的痛苦,对阿张到底存了一分怜悯。
能下狠心自己烧自己,或是叫人放火烧自己,这得是多大的勇气决心?这样的人心性必然够狠,然在黎府行事却博得个大善人的名声,图谋肯定不小,怕是冲着黎徜柏去的。
纪筝且不想当出头鸟,不如看戏。她适时出手便可。
没承想阿张自探过纪筝后,回去便病倒了。
高烧数日,梳妆匣里搜出巫术害人的符咒。
黎徜柏发了好大的火儿,几乎将伺候的下人、暗中保护的护卫杖毙。且查那符咒的来路,一来二去,便查到纪筝头上。
还没等来逃出黎府,纪筝先等来了大哥的兴师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