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天下父母心。
案下吵闹不休。
案上府君端坐,不发一言。
“本君,自有论断。”
于是拿起地府签筒,一一掷下去,发落完毕。灵魂都领出殿去。
那签上的红字又小,闪得又太快。
纪筝凑近硬看,也只来得及看见曹婆婆的论断。
曹婆婆并无直接讹诈,但纵容女儿女婿,有伥鬼之嫌,下一世不准再投人道。念在及时认错,准她投胎可自选下三道的某一道。
而鲁氏与赵英的论断,早已安排下去,纪筝没来得及看。也只有回到人间,再做计较。
反正,她坚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她正伸头眯眼看得起劲,不期堂上泰山府君一声笑。
“底下那个爱管闲事的,你的论断,也该接着了。”
纪筝:?
头顶被什么砸到,纪筝下意识就要推开。
而那东西却黏在她手上,轻轻蹭着她的手指,挥之不去。
是只狸奴。
脑子比手快,上辈子就是个猫奴的纪筝,上手先撸猫乱撸一通。
白猫发出愉快的呼噜声,额头的皮毛发亮。纪筝一看,竟写着“功德”二字。
白猫瞧她一眼,摇身一变,化为原形,是一本空白的册子,上书“功德簿”三字。
泰山府君:“既然你这么爱多管闲,帮活人伸张正义,这功德簿,便送你吧。”
纪筝听明白了。
阎王大人这是怪她,让祂老人家加班,管完死人的纠纷,还要替活人断案。
眼睛一疼,她借着阎王殿照己镜一看。自己的眼白被打上一块褐色的烙印。
她心一沉。
阎王:“你先做候补阴差。”
纪筝无法儿,只得认栽。她研究着功德簿,“大人,这册子,打不开啊。”
泰山府君:“ 它能助你积累功德,对你修行有裨益。”
很大很圆的饼。
纪筝表面温顺,心里想绝对有坑。天底下没有白捡的便宜。
“不过么,要吃点苦头。”
“什么苦头?”
“你替赵英伸冤时,不是经历过一次了吗?”
什么?!!
以后难道她要经历受害人……啊不,受害鬼的人生吗?
阎王眼神里充满高深莫测,“未经他人苦,解不开他人难。”
纪筝:很好,谜语人,格调拉满。
阎王还赐予她一盏酆都冥灯。
这是阴差的又一身份证明之一。
轰——
阎王殿内大亮,两道身影搀扶着走了出来,纪筝手里提着酆都冥灯。
指引回家的路。
白无常:“往前走。”
冤鬼路,不能回头。
走回头路,三魂七魄,会被鬼气罡风搅碎,不知吞入谁的口中。
边界线。
泰山之门。
她突然如是想到 ,直觉似的从脑子里冒了出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很快被身后崔惊樾的痛呼打断。
崔惊樾吐出鲜血,下巴伏在她肩膀。
“往前走,别回头。”
有着冥灯的指引,往前走,并不是黄泉,而是越来越耀眼的白光。
越往白光里走,人越困乏。
白光闪过。
又见神龛。
纪筝和疯道士,回到了年山山腰。
纪筝手里,还捏着那本功德簿。
一路下山。
回到守墓人木屋。
夜深露重,秋风凄清。
邱老头披着兔毛帽,抱拳坐在门槛上打盹儿。小埋窝在他怀里,冻得流清水鼻涕,梦里面还在砸吧嘴,“肉肉,好多肉肉。”
门口一盏纸灯笼,静静放在爷孙俩脚边。
散发的光芒,微弱,却久久不熄。
纪筝灭掉冥灯,冥灯自行缩小,化作耳坠附着在她左耳。
随后,纪筝将背上的崔惊樾,改为搀扶到身侧。
“回家了?”
邱德厚听到一点动静就醒了,眼睑还粘连着,打着哈欠招呼,“锅里还有夜宵,百合汤,热的。你这几天不是咳嗽吗?”
清醒点又问前问后,“告阴状,成了吗?有么得人为难你?”
还问崔惊樾,怎么又回来了,还伤得不轻,手忙脚乱。
纪筝一一答过。
这番闹腾,小埋早已醒了,她也少见的,没有赖床或胡闹,乖乖自己爬进竹筐里,就着竹筐继续睡。
纪筝盯了片刻。
忙前忙后的爷爷,天真无忌的妹妹。
这就是她上辈子渴望却从没得到过的。
亲情。
上辈子,她有花不完的零花钱,数不尽的阿姨司机,但等不到一双回家的父母。
但这一世,有人,等她回家。
为她留一盏灯,暖一碗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