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作人巴拉德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这会是一张非常私人的专辑。”
史蒂夫摇摇头,“我们写的所有音乐,它们永远都是非常私人的。”
巴拉德耸耸肩,“我对你们的想法很感兴趣,可说真的,我觉得你们的唱片公司不会喜欢这个主题的,它听起来太……”
罗拉挑眉问:“冷?”
巴拉德摇摇头回答:“不,是不太挣钱。”
乔琳露出了一个微笑,“那我可不在乎,我们已经给他们挣了太多钱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乐队请来了不同乐器的乐手,尝试跟他们一起创作不同类型的音乐。在月桂峡谷的工作室里,他们测试了不同的风格,盯鞋、梦幻流行、氛围音乐、前卫摇滚、爵士、抒情乡村甚至还有R&B和嘻哈……在这个几乎远离灯红酒绿的空间里,乔琳喜欢的所有风格都在激烈地碰撞着,直到它们真的碰撞出一些东西。
乔琳也正式把竖琴摆到了工作室。她曾经有段时间根本不想看到它,可现在她跟那个不能成为竖琴演奏家的小女孩正式和解了。
罗拉开玩笑说:“现在我们乐队里有两个负责打击乐的人了!”
好吧,乔琳只能承认,是的,竖琴在管弦乐队里是被分到后排打击乐旁边坐着的,可竖琴跟打击乐一点关系都没有,它不过就是声音弱了些,在乐队里只能做装饰音罢了!
哼,这就是为什么她还是最爱吉他了,无论如何没人能在台上抢得过吉他的风头。
她说这话时,常常在台上大秀SOLO段的吉他手罗德附和地点了点头。鼓手罗拉则翻了个白眼,佯装愤怒地敲了下底鼓以示抗议。
而一旁的贝斯手史蒂夫正一脸幽怨地看着乔琳,她不用看都读得出他的心声——这些主唱和吉他手怎么都这么讨厌啊!
乔琳忍不住坏笑了起来,她忍不住想起了罗德以前开过的玩笑,如果有天罗拉在台上没控制好节奏敲错了,那么她只需要假装生气地盯着史蒂夫看就可以甩锅了!
不过其实他们也给史蒂夫留了很多让他单人出彩的乐段的……
乔琳越想越心虚。
果然史蒂夫忍不住吐槽了起来:“上次在奥地利那场,乔你是不是中途拨片掉了,假装蹲下去喝水其实是在捡拨片?我说过的,你该在口袋里多放几个拨片。还有你,罗德,上一次在瑞典那场,你绝对是因为肩带掉了所以顺势摔的吉他,对吧?你就庆幸你不是拿着你那把宝贝Gibson吧!”
这一阵批评教育里只有罗拉躲过了批判。
罗德只能悻悻地小声反驳:“如果是我的宝贝,我根本不会撒手。”
乔琳则气鼓鼓地抱怨道:“我穿着件吊带裙,哪儿来的口袋!”
她忍不住想,如果我自己是服装设计师,我就要在裙子上狠狠地缝个大口袋,那些家伙是都有助理给他们提包才非要自己的客户背包的吧!
罗拉反而想起了另一个问题:“所以今年我们跨年夜表演的时候你真的要穿那条红色丝绒的定制连衣裙吗?它是不是有点太高高在上了?”
“我觉得这反而是种解构,”乔琳睁大双眼惊讶地辩解,“我可以通过我们的表演破坏这种服装的阶级属性。”
罗德忍不住插嘴:“解构这个词本身就很……不接地气。”
“真的吗?”乔琳皱起了眉头。
几个人又顺势讨论起了上台演出的服装问题。之前的世界巡演确实让他们又涨了不少见识,表演也在原本的随性态度上增加了更多强烈的风格特征。
目前他们整体上已经固定出了以经典简洁的造型打底,再点缀波西米亚风元素的服饰风格。白衬衫、纯色高领羊绒衫、框架眼镜、丝绒套装、印花裙、自然图案的发带和各种金属质地的装饰品,这些都是他们最常采用的服装元素。
一点古典,一点花哨,一点温暖,一点冷淡,恰到好处地混搭在一起。
《纽约客》杂志还对此写了一段颇为微妙的评价:
“他们用父母衣柜里的旧衣服拼搭起了一种非同寻常的风格,复古且带着浓厚的知识分子腔调,看起来并不像其他乐队一样亲近他们的粉丝。可他们却又着实有一种可以效仿的魅力,仿佛只要踮踮脚就能触碰到。这也许就是势利的时尚界和草根的DIY群体都对他们青睐有加的原因,也进一步解释了他们歌迷群体中的多元性。”
乔琳很喜欢这段话里巧妙藏起的讽刺感,多居高临下呀!这就是她习惯的所谓的“知识分子”的风格,这些人就连表达喜爱和讨厌时都会忍不住流露出一种矫饰感。
换个角度看,这或许也是一种羞涩?
不管怎么说,这就是为什么她会飞快地投身到摇滚的世界里。夸张点说,现在她就连骂人都可以写进歌里,而人们只会说“哦,她是个摇滚明星嘛,这很正常”,甚至还会有人说“她真的太辛辣了,再来点”呢!
不过这不代表紫色天鹅绒不会像其他摇滚乐队那样打扮自己,夏天的露天表演就像是蒸桑拿,他们可不愿意其他人都能光着膀子上台,就他们像群傻瓜一样穿着全套衬衫长裤受折磨。
总之,乐队四个人就这么每天关在一起互相挑衅,互相拌嘴又互相合作,再加上制作人和不同的音乐家提供的建议,好不容易才写出了让四个人都满意的《害怕宇宙其实也没什么》。
这几乎是首纯器乐的歌,乔琳在人声部分选择了吟唱,反复在人声段唱出“这没什么”,而不是唱出更多歌词。
用她的话说,就是“所有要用词语表达的内容都已经在标题里了”。
这无疑是首非常典型的后摇滚歌曲,它仍然使用吉他、贝斯和鼓这典型的摇滚三大件,但同样也彻底背弃了摇滚的典型编曲方式。它有整整七个小节,在特别调整过的原声吉他和钢琴外,使用了更多合成器元素,把电音小心地藏进了宏大的弦乐声和稳定的底鼓声里。这让整首歌听起来就像是置身于无尽梦幻的空旷中,在半梦半醒之间,空灵,强大,心悸却跃跃欲试,听者仿佛能听到胸膛内心跳反射的声音。
“这就像是在太空中漂浮……”
小牛唱片的A&R副总监、乐队的暂代经理人哈利·奥赛里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小样时就被它震撼得目瞪口呆,他几乎有半分钟没说话。
天知道他可从没想过能从一个摇滚乐队那儿感受到这种类似第一次听交响乐的感觉!他几乎在清醒的情况下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
但是——
哈利在沉默了接近一分钟后,站起身面向眼怀期待的乐队,无奈地闭眼摇了摇头。
他叹着气说:“这无疑是首杰作,可它是首氛围音乐,它几乎没有节奏,它也很难被流派分类,它有着几乎过时的合成器元素……这么说吧,即使是氛围音乐最火的80年代,它们也从来没有取得过商业成功。”
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对不起,大家伙儿,公司不可能发行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