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我现在很无语。
……但在事情已经变成这样的现在,我感觉光是生闷气是不够的,必须得和对方好好解释清楚才行。
等能跟一直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这位青年好好对话的时候,那家人已经走远了……但没事。只要确认他们在这里就好。
无非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且……
看着现在被打伤了一只手臂,刚才似乎是想绑架那对母女的那个兽人,现在不省人事地被片翼的鸟兽族青年捆绑住。看起来对方似乎还没想着走,就先把那个家伙丢在了一遍——明明在城市门口引发了如此巨大的骚乱,却没有引来任何一个警卫。
大概现在这附近的城市,每个人类都确实因为兽人的行动而感到人人自危,不敢出面吧。
能查知到这样的讯息,但作为一个不太教导的教导中人。虽说并不是毫无担忧——但目前面对眼前这个男人,我暂时还能保持冷静。暂时。
……前提是如果他能不用那种和费丽吉特一样带着期盼的,闪闪发光的蓝色眼睛看着我的话。
“所以律——你这些年一直都呆在都城?”
“……嗯。基本上没有,出来的机会。……虽然我地位不算高,但挺忙的。”
跟面对费丽吉特类似,我的立场无法轻易说出自己在教导中所处的真正的地位——因为实话实说一定会给我自己和他们带来巨大的麻烦。
面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他似乎有些过于郑重其事了——明明身高差距拉开了,他却似乎还是像之前在我的家乡流浪那个时候一样,用很诚挚的态度面对我。名为【施莱格】的鸟兽族青年,一边了然地点点头,一边伸出手拍了拍我的头。
“嗯,因为你是个如此瘦弱的孩子……以前在故乡的时候也经常被欺负,一定很辛苦吧。”
【……我被同龄的孩子欺负的事情,就连兽人的孩子们都知道吗?】
忍不住嘴角一抽。但仔细想想,费丽吉特和姬特都溜进过姑妈的家里,她们看到了,就大概知道会是怎么一回事——所以这位就算听说过也不足为奇。
同理。这种过去的事情,就算得到了同情和怜悯,我也不太在意。——虽然这样说既失礼又无情。但在我看来他们的立场也没有悠然到可以去同情像我这样的人类的地步。
【所以比起我,这个人应该有更多需要忙碌和保护的事物——当年我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他非要惦记这么久?】
不管是对他的帮助,还是对姬特的帮助。我本质都是在为了我自己。我没有兴趣和他们有任何牵扯。——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他们。
这次来这里,主要也是为了找到前任圣女的侄女——那个女孩。对兽人的警告和提醒,那是顺便的。
……但反正他现在在这里,我就省去了找费丽吉特的时间。对他说的【很辛苦】,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因为试图把手偷偷抽回来未果,只能继续像个乖巧的小女孩老老实实被摸着头。
——不过这样【和睦】的氛围也没有多久。在一旁被青年暂时【无视】的两位忍无可忍。尤其是守护者——直接强硬地站了出来,身着铠甲的手臂强硬地把对方和我之间隔开。几年前还是俯视,现在就几乎是平视。对这个个子突然拔高的青年,我能感到守护者散发出了强烈的敌意。
“——别随随便便就碰律,你这小子。是不想要这只手了吗?”
“抱歉。——因为她和曾经的她看起来一样,总是柔柔弱弱的像个小妹妹。所以忍不住想要关照一下。我可以担保,我做的一切都不会伤害到她。”
对守护者带着火药味的话语,青年却似乎习以为常——大概是已经擅长面对其他人的敌意。稍微后退了一步,鸟兽族青年金色的羽发稍微晃了一下,对作为我的【保姆】的守护者保持着足够的礼貌和诚意。
“哼……?原来是把她当【妹妹】一类的存在啊。话说回来,这小子……”
守护者还没说什么,旁边的萨乌拉就好像觉得情况还不够混乱一样——一边耐人寻味地拖长了语音,一边看着对方。
“律丫头,我记得你说过,你帮助过的那些兽人是和你同龄——但这家伙,好像不只是比你大了一两岁吧?”
【……现在去讨论年龄的话题有什么意义啊。】
搞不懂龙贤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我也觉得,如果自己不出口说两句,这尴尬的气氛估计要一直僵持不下了。为了不再次被青年抓住手,我一边不着痕迹地偷偷缩在守护者高大的背后,一边探出头来看了看对方。
“……我之前是觉得,你……嗯。施莱格先生,应该比我年龄大个两三岁左右吧。……其实是我误会了?”
“在我印象里,当年在你的故乡的时候,你那个时候的年龄应该是十岁左右——没错吧?”
因为我提问了,他也很耐心地提供了解答,“但那个时候,啊,可能看不出来,其实当时我已经十五岁了。”
“……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成年了啊。”
十七,或者十八——具体的并不重要。他们身为被族群抛弃的兽人,生卒年月的意义并不显著。也不会有什么类似生日宴会的重大庆祝。
所谓男孩子,好像就是到了年龄,就会一下子发育很快的类型——所以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他确实到了这个年纪,才会抽条一样长这么高吧。又或者是因为和同伴们找到了合适的门路,所以衣食住行有了保障,才会在营养足够的情况下,从以前那种瘦瘦小小的样子中脱离出来。
但还是那句话。我去记住这些事情没有意义。虽然可能是在教导圣殿中生活的过于谨慎的老毛病——习惯性地用大脑处理着这些情报,但我在努力让自己不要去记住。
所以……一边对【原来只是因为年龄差所以才会有所关照啊】而感到些许的放心。一边又莫名地觉得这种感受很微妙地让自己在意。
嘛算了。——反正如果在对方眼里我只是个小孩,我就可以利用这一点作为优势。
“既然是这样……”
因为对方说我看起来很【可怜】,那么,我当然是要尽可能摆出无助又无害的样子对他微笑。
“——其实我来这里,是想找一个人。……但这个地方我们实在是不太熟悉,能稍微麻烦一下施莱格先生吗?”
==================================================================================================
“…………噗。”
【喂,别在那里憋笑了。都已经不是在城门口了。】
可能是对我像个乖乖巧巧的小妹妹一样,故作可怜地请求对方的那个样子感到非常好笑。
总之,毫无疑问知道我平时真正的本性如何。守护者和萨乌拉都多少有点绷不住——但又尽量不在有外人的时候直接驳我面子。所以只是在那偷偷憋笑。可是我不是聋子,我听得见。
所以当然是趁着鸟兽族的青年把刚才打晕的做坏事的兽人丢给了警卫,开始给我在前方带路的情况下,偷偷伸出手肘击了一下这两个家伙……所在之处的空气。
“……咳咳。”
因为再怎么样,我明面上也是他们的【主人】。……毕竟没有我的力量,守护者和萨乌拉就不能保持实体化。稍微咳了一声之后,萨乌拉也认同地晃了晃头,小声说道:
“也是啊也是……反正律丫头这么可爱,稍微撒娇一下没人可以拒绝吧。”
“更何况还是那小子害的我们跟丢的人,他负责带路是理所当然的。”
旁边的守护者也低声附和道。
此刻他们的声音基本只有身为契约者的我能听到,所以很明显也只是为了平息我的不满才配合着说着这些话。
无奈地各瞪了他们一眼,我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这身平民装扮的口袋,在那里有证明我是教导中人的【身份牌】。
“……总之,虽然也有更直接的方法去找人。但果然……能不用到教导的身份还是尽量不用比较好。”
“——但那小子,似乎也不是那么好骗的呢。你确定他是可以信任的存在吗?”
守护者以非实体化的方式待在我身边,看着鸟兽族青年的背影,他明显用觉得我的委托太草率的不太认可的质询口气问道。
“是啊,律丫头。虽然你帮助过他们,但都已经过了几年……”
我能理解身为家长的他们的那种心情啦……但没关系。
“不会的。”
对这个问题,我的回答倒是一直都很肯定。
“他和费丽吉特一样,都是很纯粹的人。”
这和是人类还是兽人都无关——我对他人的判断,都只是出于本能的直觉而已。
因为通常不是有句俗话吗。有时候光是看一个人的眼神就可以看穿对方整个人……我的直觉也是类似于那样听起来不太靠谱的东西。
可是我感觉或许是因为我肚子上那个东西……那个烙印的影响,这种直觉往往都准确到我自己都惊讶的地步。
【……反正让我怀疑会有这么澄澈的眼睛的人我做不到啦。】
对这种理由,我也不太好意思说出来。
故而只说了那样一句,我就没有继续对守护者和龙贤圣做更多解释了——见我一幅语气笃定且油盐不进的样子。两位长辈对视一眼——耸了耸肩。
“哎哟,因为律丫头变回小孩子了,老夫都差点忘了——她一直都是这种对脸好看的类型没有抵抗力的小姑娘啊。”
“哼,也是啊。幸好对方只是把她当小妹妹,这还真是让人安心了。”
喂。
这两个人,不要因为那边的施莱格先生什么都听不到就在这里肆意讨论这种话题吧。
真的很想对身边的白发老头……白发青年和铠甲武士一人送一个白眼。但是旁边还有路过的行人,摆出这种表情不太文雅——如果萨菲拉在这里,她肯定会因为对我从未成功过的淑女教育再次失败而炸毛。
不过所幸没过多久……鸟兽族的青年就领着我来到了一座建筑前。看着那个大概是事务所一样的地方,我下意识为这对我来说稍显尴尬的同行的结束感到松了口气。
“——你要找什么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