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理了理衣领,转身离开。才走出去几步,闻人珄撞上了刚送完亲戚朋友的林娜父母。
闻人珄朝二老点了下头。
擦肩而过时,林娜的母亲突然叫住闻人珄:“你等一下。”
闻人珄顿住脚,转过身:“阿姨,您叫我?”
女人和身旁的丈夫对视一眼,然后上前两步,走到闻人珄跟前来。
“你就是闻人珄吧?”林娜的母亲问。她哭得太多,声音已经嘶哑。
“是我。”闻人珄回答。
林娜的母亲仰起头,将闻人珄的脸仔细看了几遍,眼眶渐红。她声音哽咽,泪水倏得夺眶而出:“有个东西,我想着,还是给你吧。”
她从黑色皮包里掏出一个本子,递给闻人珄:“这是林娜的日记本。”
闻人珄垂眼看那绒面本皮,心口顿了又顿。他轻轻地、轻轻地,把本子推回去:“阿姨,这我不能收。”
林娜的母亲摇摇头:“我既然给你,你应该能猜到这里面大概写了什么吧?”
闻人珄没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接。
“林娜一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母亲的手慢慢搓着日记本,“我知道我太自私了。但她......”
“我只是想,最起码让你知道。她很想你知道的......”女人已经泣不成声,“但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怎么样能让她好受一些......我的娜娜......她怎么就......她怎么了......”
眼泪一滴一滴从红肿的眼中落下。
她语无伦次,不知所措。而无论如何,她唯一的女儿都不在了。她二十多年的女儿,她诞下的生命——没有了。
“阿姨。”闻人珄握住她可怜的手。他发现她双手冰冷,“没有困扰。”
“没关系。”闻人珄接过日记本,“我会看的。”
“看完以后,我再把它送还给您。”闻人珄说,“林娜想让我知道的事,我会好好看的。”
“谢谢。谢谢......”
。
3月20日。晴。
闻人珄出任务受伤了。我半个月没见到他了,在医院看见他的那一刻,我控制不住哭了。
他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不醒。我好害怕。如果他知道他对我来说有多重要,那该多好。我每天都在为他担心,为他担惊受怕。
4月13日。晴。
医生说闻人珄恢复的不错,我总算松了口气。
今天给他削了一颗苹果,但他没吃。
……
5月2日。阴天。
闻人珄和他妈妈吵起来了。阿姨不让他继续当警察,其实......(虽然没有资格)我也不希望他继续做下去。
因为我很害怕会失去他。(虽然他不属于我)
……
6月12日。下雨。
今天车子限号,没开车,加班到深夜,地铁也停了。
我刚走出公司,想去路边打出租,不小心摔了一跤,崴了脚,鞋跟断了。
但这算一件好事,因为我碰到了闻人珄,他给朋友过生日,吃完饭正好开车路过。
闻人珄去超市给我买了一双拖鞋,大红色的,太艳了。我随口问为什么买红的,他回答说红色好看。骗人,他肯定是随便拿的。不过我很开心。
他送我回家。到家门口我发现我竟然没带钥匙。天很晚了,不好找开锁公司。闻人珄不可能带我回他家。果然,他带我去住了酒店。霁月酒店,他给我开了间单人房,然后就走了。
他拎得很清。他一点也不喜欢我。但他很温柔,骨子里温柔。
我喜欢他的为人。尽管这对我来说很残酷。
还有,从今天开始,我更喜欢红色了。
……
……
闻人珄合上日记本。他仰起头,瞪着天花板发了半晌呆。
下雨。红色鞋子。创可贴。霁月酒店。
“原来是这样。”闻人珄低声喃喃,“......是因为我啊......”
。
一场突如其来的雨。一个淋湿的、伤心的女人。她收到暗恋对象一条冷漠的讯息。喝得醉了。她想起同样的雨夜,心上人曾给过的温柔——那礼貌绅士的温柔,未越半步,却是蜜糖砒霜。
她想执拗地、孤独地寻找那些记忆。哪怕是捕风捉影——
地狱空荡,恶影憧憧,她葬身在人间的噩梦里。
暗恋是一个人的错。无处申诉的错。苦楚、酸甜,一人知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