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见他穿普通家居服,白色薄款毛衣中和身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味,添些斯文随意,略带温驯人夫感。
“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
纪樣定目打量她挽着头发,戴金丝边眼镜的慵懒样子。
“很漂亮。”
他垂眸放下带来的食物,语气平淡得仿佛这不是一句夸奖,而是与她闲话家常。
顾璟笑着寻找勺子,纪樣从合里拿出来递给她,并帮她把盒盖一起打开,浓郁的香味散出来。
“明水高中学校外面的柳婶浇汁土豆泥,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这家。”
他们高中时期,顾璟常光顾那里。
纪樣低‘嗯’,先给她倒杯温水摆着。
顾璟喜欢把土豆泥搅拌均匀再吃,这点还和从前一样。
土豆泥与特制酱汁完美融合,是顾璟惦念多年的回忆。
结果没吃几口她就被噎到,习惯性找水,发现纪樣已经倒好放在桌上。
有些特定的回忆,在事件变得特定时便会被激活。
端起这杯纪樣倒好的温水,顾璟忽然想起他们的十六岁。
那时的她还是个天真略带些傻气的姑娘,总会犯错,总闹出笑话。
就拿这土豆泥这玩意儿来说吧,她每每都被噎得头晕眼花,险些被一碗土豆泥谋杀成功。
急得喘不过气的时候,身侧的纪樣每次都会递上一瓶水。
少年虽然嫌弃她吃相不好,还是会用纸巾在她嘴巴周围擦几遍,然后捧着她的脸细细打量是否变干净。
少女眼睛圆溜溜,动也不敢动,羞答答问他,“你要尝尝吗?”
少年手掌按在她脸上推开,“拿走,我不吃垃圾食品。”
他们之间总是顾璟进一步,他退两步,但一些偶然的细节里,他似乎也用过心。
“你要尝尝吗?”顾璟纯粹是随口一问,纪樣居然还真俯下身来。
离得近了,顾璟闻到点木质甘醇的沐浴香,这人刚洗过澡?
他头发黑得如墨,眼瞳与头发同色,深邃吸人,几乎要看穿她。
“愿意喂我?”
顾璟挑着一勺本来要喂自己的浇汁土豆泥,“还是算了吧。”
纪樣拿住她手送进自己嘴里。
直起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行吧。”顾璟也没计较。
从她表情纪樣可以看得出来,她很无所谓。
不管是他刻意亲近,还是维持距离。
她展现出的态度都只有两个字:随便。
他吞下的食物岩浆似地滑过喉管,抵达腹部,莫名将整个胃烧痛起来。
前些年四处奔走,饮食不规律,胃就不太好。
这两年调养得好了些,已经很久不会胃痛。
今天很意外。
……又或许。
并不是胃在疼。
“还没问你,那天晚上返回烂尾楼发现了什么吗?”习惯这样的痛感后,纪樣很快调整过来。
顾璟摇摇头,搁下塑料饭盒找纸擦嘴。
纪樣递来手帕,顾璟笑了下,没接,转开椅子抽出两张纸。
“很遗憾,什么都没有。”
“木头落下砸中你的时候呢,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其他动静?”
顾璟神情游离,看起来像在回忆那晚,“……很安静,安静得就像意外。”
要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
她可能真的会以为闹鬼。
纪樣将她不愿意要的手帕放回去,平静说出调查结果,“有件事要告诉你,参加碟仙游戏的四个女生都曾和一个名叫朱玲的女生发生过争执,而这个朱玲在一个月前就抑郁症自杀,同一时间,她的同乡同学退学。”
“有什么关联吗?”
“具体的还在查。”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纪樣瞥一眼电脑,“你看起来很关心。”
“我只是唏嘘,这些女孩子花朵般的年纪就失去生命,这个朱玲更可怜,生了那种病,应该受过许多委屈。”
同为女孩子,顾璟难免惋惜同情,目光一转,发觉纪樣在看自己,眼眸深静。
“怎么这种眼神看着我?”
“那你呢?一个人在国外的时候过得怎么样?”
顾璟笑着往椅子里倒,“我可不是一个人,我有男人陪的。”
她坦荡大方,笑容妍丽。
纪樣被刺到一样瞥开视线。
话题就停在这里。
沉默发酵的空气里似有干涩味。
纪樣定格在阴影里的身影始终僵硬。
很久后。
那里才传来一声微哑叹息。
“你休息吧。”
纪樣没有再将脸面对她。
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
顾璟忽然对着他背影开口,“谢谢你今天送来的土豆泥,或许我该叫你一声哥哥。”
纪樣转过身晦暗盯着她。
顾璟弯着眼睛继续说:“喻姨和我说,她想认我做干女儿,我已经同意了,所以今后,请多指教。”
她依然是在笑的,没心没肺。
从重逢开始,她就时常这样笑。
丝毫不知道,用这副笑容说出的话多么令人生气。
纪樣不走了,一言不发注视她半晌,忽然摁灭房间里仅剩的一盏灯。
他走向顾璟,在顾璟没反应过来时,把她电脑插头也拔掉,最后一束幽光覆灭,骤然抱起顾璟转而压到床上。
男女之间的力量本就悬殊,况且顾璟一条腿还打着石膏,压根儿动弹不得。
纪樣握住她两只手举过头顶,染上秋凉的手指探入睡裙,粗粝擦过娇嫩肌肤,虽有流连,但目的明确,力道沉重地掐握住她凹陷腰肢。
“嘶——”顾璟疼得轻拧眉。
“你干什么?”
灯全被他灭掉,卧室陷入完全的黑暗,顾璟看不清纪樣表情,只能感觉到浓烈荷尔蒙气息霸道覆盖着自己,落在耳畔的话语冰凉隐忍。
“我想知道,哥哥会不会这样摸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