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呐,你那诗一出,永春楼隔日就起了一场好大的火。”女子用一手来回抚摸自己的侧脸,细声哭道,“张生,我好痛,真的好痛。”
“你并非莺儿!你不是!休想装神弄鬼!”赵太仆从袖中握住刀,要朝女子刺过来,女子却赶在他动手之前,轻轻吹灭了红烛。
屋内一下子昏暗无比。
“你去哪了!你在哪!”
“张生,你误判了两次。两次你都以为我死了,可我都没有如你的意。黄妈妈在那场火中救了我,如今日日都要带着手套,她的那双手,就像我这半张脸,已不成人样。因着那首诗,她不敢得罪于你,放我离开了永春楼。不久之后,你就迎娶了郑太尉的女儿,你对外称,一年不碰你的妻子,还时常独坐庭中,反复吟诵那首《念莺莺》。这般深情,世人皆以你为痴情才子,同僚皆认你品性高洁,从此之后,徐莺儿在九泉之下,你于官场青云直上。”
“一个女子之死,倒成就了一个男子的高洁,你说好不好笑?”
“还记否,当初,就在前面那檐廊之下,你说待你高中,要给莺儿赎身,八抬大轿,明媒正娶。那时你丰神俊秀,眼中全是真意,在雪里跪了三日。整个长安都知晓,你今后要娶我徐莺儿为妻。莺儿信了,以卖笑之钱银供你在长安租房、交友、读书,又因要为你打点官路,忍着恶心,讨好那些满脑肥肠的官员。如今,虽并非你我当年所盼之景,莺儿却也像当初承诺的,算是为你挣了个好前程,不是吗,张生。哈哈哈哈。”
“可我今日方知晓,一个莺莺不够,你不惜以千万钱再得一个莺莺,再做你官途上的又一个垫脚石。我果然没猜错,你一定会来的。”
女子轻盈的笑声回荡在屋内,如摇铃般清脆。
那张真元于黑暗中举刀乱挥,似是已接近癫狂。
“假的!统统是你臆想!你既走了!又为何回来!都三年了!为什么不放过我!徐莺儿,你为何又要回来!”
“张生。你可知,我自离开永春楼后,日日想轻生,我真的差点就如你所愿,真的成了你那《念莺莺》里的可怜人儿了。”
“可不久前,有人告诉我,那场火,是你张真元放的。你原并非不来永春楼确认我的生死,而是要亲自动手,对我赶尽杀绝,实在是,好狠的心。”
“谁告诉你的?不是我!不是我放的!”张真元要往门外跑。
可不知为何,那门栓拴上了就打不开了。
张真元拼尽浑身全力去踹门,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像是一只掉入陷阱,作最后挣扎的绝望猎物。
“张生。你的这颗汗珠,怎的如此冰凉。同你的心肠一样。”
女子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张真元背后。
永春楼的美人席已空空荡荡,徒留残羹冷炙。
除了柳家的人,所有人都被清退。那些美人席的客人们早就自行离开了,而黄妈妈等一众永春楼的人都被灌下了蒙汗药,远远地丢在永春楼正厅里,不省人事。
楼中戒备森严,永春楼大门处也有柳府府兵看守。
看热闹的百姓们不知这永春楼到底发生了何事,议论纷纷。
二楼包厢。
啪。
是一记响亮的巴掌声。
地上人的半张脸立刻高高肿起。
“败坏家风的东西。”
柳相坐于厅上,目光沉沉,看了一会儿地上嘴角被打出血的人,又上去狠狠踹了一脚,力气之大,似乎是要把人往死踹。
周围,柳家仆从皆低着头,一点都不敢多张望。
杨三站在包厢门口,背对着包厢之内。
门外大雪飞舞,云层厚重如将倾塌。
柳舒鹤皱了皱眉,缓缓起身,惨白的手指捂着自己的小腹,嘴里咳出一大口鲜血,像是不觉得痛似的,竟还笑出声。
“说,赤铁矿被你弄哪去了!”
“父亲,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大的火,很是伤身啊。”柳舒鹤勾着嘴角道,“当初,你可也是这么打母亲的?”
柳相听了这句话后,脸上终于沉不住气,两颊的肉都在发抖,抄过身后的椅子就往柳舒鹤身上砸。
柳舒鹤闷哼一声,被拍到地上,吐出大口大口的血。
“来人!”
“老爷。”
“他既要在这腌臜之地为娼卖笑,也不愿回正道上来,那便如了他的愿!”
“老爷……”
“把那黄婆子弄醒,让她把这妓馆里最劲的媚/药拿来!再去外面,叫上十个壮汉。”
“老爷,万万不可啊……这可是您的独子啊……”
柳相看了他一眼。
“是是是,老奴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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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出自《诗经.郑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