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宵听到李安饶鼻腔里哼了口气,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放到底下,按在了李安饶的腿上,笑着开口道:“原来是他,我倒听说过,听说最是乐善好施,怪道人家能发大财做大官呢,一直积德行善怎么能不富贵呢。你先忙吧,我这里打搅了,多谢你告诉我们几个这么些,就不多耽搁你了。”
小二“诶”了一声,转身又去忙了。
“呵呵。”李安饶在谢宵耳边冷笑两声,把谢宵惊得拍了她肩膀一巴掌。
“你似乎对这位郡守很是不满意啊,”季煜轻啜一口杯中的茶水,看向李安饶低声道:“不知是否有什么隐情呢,早说出来说不定对调查也有助益。”
“无可奉告。”李安饶冷硬开口。
谢宵隐隐能猜测出来李安饶为什么这么讨厌这位励志又富贵的郡守。当年谢宵第一次见李安饶的时候,李安饶正在燕国一个小镇耍杂技,后来听说她是父母双亡的孤儿,从卫国一路流亡而来的。料想可能是李安饶幼年在卫国的时候,与那时刚发家不久的朝瑾打过照面,对其为人处世有所了解,所以才会如此厌恶。
“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谢宵打圆场道,“吃完饭我们一起去那座庙里查探,就知道是不是跟我们猜想的一样了。”
季煜似乎有点憋闷,他戳着碗里的饭菜,不满地盯着谢宵。谢宵对着季煜笑了笑,却被李安饶在大腿上拧了一道。
几人正吃着饭,外面传来一阵喧闹的喊声,谢宵转头一看,街道上的民众们正在押着一个仆役打扮的中年男子。
男子愤怒地咒骂:“我去他爹后门的杂种梁涣,你们这群刁民、愚民,帮着这个杂种抓老子,看好吧!下一个就到你……”嘴被人使劲掰开塞满了马粪,堵住了咆哮的话语。
梁涣曾颁布过一条法令,凡是未登记在册的散修,均是心怀叵测、祸乱民间的骗子,凡人可以自行抓捕将其扭送到官府。
但这只不过是利用愚民帮他捕获不在案板上的肉而已。
很不幸地,卫国这片土地,像所有灵力枯竭的地方一样,凡人手无缚鸡之力,妖魔鬼怪却在人间肆虐。从前请一位仙长来降妖除魔,至少要十金起步,但自从梁涣登基之后,卫国莫名地太平了下来。于是这的民众纷纷奉新皇为圣主,家家户户敬仰他,不遗余力地为皇帝陛下寻找藏匿在人间的散修。
谢宵的手有点发颤,李安饶握住她的胳膊,摇了摇头。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外面的声音逐渐沸腾,李安饶盯着谢宵的眼睛,开口道:“想想剑宗上的其他人,他们还在等着你。”
谢宵泄气般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伸手用力拽着窗边的帘子。李安饶安慰道:“他只是被抓走了而已,梁涣说不定就是把这些人关一段时间,应该也不会怎么样的。”
两人都明白这是假话。
路上传来群情激愤的骂声,
“祸国殃民的老妖人,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就知道坑害我们这些穷苦人的吸血虫!”,
“上次我亲戚家的孩子被妖怪抓走了,收了二十金都没把孩子救回来!”,
“我打死你,你们这些人平常不是眼睛长头顶上吗?跟你老子再瞪一个眼看看?!”
“打死他!打死他!这些人一被抓起来,什么妖魔鬼怪都消失了,说不定一直以来就是他们弄的鬼!”
男子身上被砸满了臭鸡蛋、烂菜叶,头上流下不明的棕黄色液体。
谢宵实在忍不下去了,拳头一攥就打算站起来,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迅疾的马蹄声。
司天监的人到了。
人群陡然安静下来,为首的监副捏了个清水诀把昏迷过去的男子简单涮吧了两下,示意下属把人押进特制的囚车里。
围观的百姓全程鸦雀无声。
谢宵觉得疲惫而又好笑,如此愤慨的民众们就像火遇到水,“哗”一下就熄灭了。刚才辱骂那个普通修士的话句句感真情切、铿锵有力,虽然他们可能根本不认识他。
到了监副大人这,仿佛被牵进了笼子里一样,一个个乖顺极了,好像看不出来监副大人也是个眼长头顶上的“高等人”,一瞬之间所有愤慨的情绪都被收进了四肢五脏之中。如果现在是在看表演的话,谢宵要给一个“收放自如”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