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子明相助。”步练师展齿而笑,徐详不禁蹙眉摇首,一别两年,眼前这位姑娘,与辛夷一样,已是大姑娘了,稚气尽脱,眉目坚毅,更是出落得国色天香。
未施粉黛而颜色若彤云吻朝阳,一弯黛眉如远岫隐朝辉,乌鬓若幽兰倚春烟。那含泪的眼眸似有万千星星晶莹闪烁,若云雾破碎朦胧一江烟雨,似清风摇柳浸润半山残红。丰姿绰约,顾盼生辉。
只是,她的肤色,黑了些许。
“我想,他定是已察觉这屏风后有异常。”徐详踱步细思,嘴角浅浅勾勒一丝弧度:“难怪难怪,如此少年才俊,练师会倾心、辛夷会因你而意难平。”
步练师收眸而作大礼道:“往事休追也。这天下,离了谁也会如常秩序。子明,我该回舒县了,江东之事,有劳。”
“嗯。且放心。”徐详亦收合眸光,作别于吉。
于吉送罢徐详,不禁摇头叹息良久:“才子佳人,可惜可惜,不如可惜。”
“老神仙可是另有他意?”练师聚神笑问,察觉于吉话中有话。
“哈哈哈哈,天机,不可泄露。姑娘赠我安息秘物,我为姑娘转赠药物,此情,已还也。”于吉招手婉拒,尤作深不可测之态。
步练师浅浅叹息,迅速转身匿去。
*
转瞬已至夏六月初九,吉日良辰,孙俨徐辛夷行大婚,恰是双喜临门,策权俨之表兄、督军中郎将徐琨之女徐绣与吴郡陆氏陆尚成婚,结姻亲之好,稳固孙氏政权于吴、会的权力。
孙俨驭马迎亲,驰骋飒踏,傲然扬鞭,两旁街道锣鼓喧喧,瞻此少年意气风发的公子。
辛夷已着红裳玄衣,金钗步摇顾盼娉婷,徐详来催数次,尤被她挡在闺房之外。
练师为她理整衣衫,打趣道:“怎还娇羞了,快去,阿俨在等你。”
辛夷侧身抱住练师的腰肢,娇嗔道:“我想再和你待一会儿。”
“好。”练师揽住辛夷的肩背,久别重逢,心中亦难掩激动。
“阿珧你告诉我,你这一去安息,可有奇闻轶事?听闻那儿的人都肤白貌美,金发碧眼!”辛夷眨眼打量练师,她那双明眸如鹿,澄澈如旧,但多了几分坚毅与淡然。
料想便知,她一女子,远渡西域安息国,谈何容易,辛夷眼底浸满心疼的泪水,如何能舍得松开她。
“一夕一朝难尽诉,辛夷,答应我,好好和阿俨在一起,承载着我的祝福与祈愿。”练师轻推开辛夷,蹲下身为她再理衣襟袖口,用绢帕沾走她眼睫下的泪珠,再将胭脂轻扑于脸颊上,催促道:“快,子明在等你。”
“阿珧……”辛夷久久难舍,练师只好将门闩打开,暗中匿入房内,目送辛夷出嫁。
街巷延至讨逆将军府,一边喧嚣热闹喜庆,一边练师蒙面赶路,迎城西而去。
恰至城外,猝然见一熟悉的身影伫立在路旁,练师察觉不对,立刻压低步伐,轻转身绕行。见那身影似是察觉异样,练师愈发谨慎,直至终是没入层林灌丛,销声匿迹。
“练师!”孙权环顾四方,悲切呼唤,可他知道,她不会出来。
孙权取下眼前绢纱迎四方秋风,虽未睁开双眸,然已似含情凝视:“练师,行路遥远,你可安好?”
练师背倚灌丛巨石,闭目无声。
“练师!我知道你在,我知道你离开的原因,可我宁愿这眼疾随我余生,也不愿你离开我,练师,你明白吗!”孙权声嘶力竭地呼唤,似字字泣血,悲恸哀怨。
步练师环抱双膝,将头埋下,忍泪止声,却仍难抵这滚烫泪水自脸颊两旁滴落。
她早已偷偷去看过孙权,他今已年十八,英姿飒爽,丰采弘雅,君子谦谦,恂恂雍雍。清颜质皓雪,独有眉间的一点少年气未散,虽少笑意,却也偶有浅悦之时,便如朝阳明媚千山雪,盛开十里照水梅。
他和谢清缨的相处很好很好,练师看在眼里,尽看在眼里。
恰是时,谢清缨缓缓临近孙权,步伐浅重迟疑,思忖良久,劝道:“夫君,今日俨弟大婚,怎好缺席,快随我归去。”
孙权伫立原地,临风吹散那泪水。
谢清缨行至孙权身旁,挽住他的胳膊,慕道:“她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我明白夫君心倾于她,可往事已矣,我们该往来路看,不是么?”
孙权回身归城中,久久默然不语,绢纱之下眸光莫测,及至府中,垂手紧握清缨掌心,道:“昭莲,多谢。”
“夫妻之间,何由多谢?”清缨浅笑罢,起身去处置府中事宜。
徐俨大婚之后,吴琼令辛夷协助谢清缨治理家事,周琬的病愈发严重,未至建安四年冬,已是病入膏肓,弥留之际。
孙策遣陈武去请于吉,却得知他已云游往会稽,不在吴县。县中郡中医者无人能至,只堪为周琬施诊,延续点滴生命。
秋七月上旬,周琬病逝,不能再陪孙策看建安四年的春日朝阳。孙策传令缟素三日,吴县一片孤鸿哀鸣,沉沉凄凄。
于此同时,徐详已近三月再未收到步翾回信,恰周瑜赴吴县吊唁阿姐,徐详私下找到周瑜,道此一事,觉甚是奇怪。
“不知子羽可与公瑾兄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