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收执弓弩,将箭矢拾回,她明白步翾心中有人,可她不在乎,她只想随步翾同行,“翾公子?”
步翾:“……”
“翾公子可是要出城?楚楚陪你同去可好?”
步翾:“……”
步翾摇头浅叹,带楚楚回县府去歇息,暂且放弃出城。
县府之中,孙权房中灯火通明,步翾不禁前去探望,却见医者来来回回诊断疗伤,难有决断。
谷利见步翾来,忙与他迎道:“翾公子!县长身中奇毒,声声每唤练师,可、可步姑娘如今全无踪迹,不知如何是好!”
步翾眉头微蹙,转身欲走,却被谷利死死缠住,声泪俱下地哭诉:“县长求生之心微薄,求公子救救他!”
步翾:“……”
在心软和谷利的软磨硬泡下,步翾换上女子衣衫,半掩面颊与喉结,只露双眸,发丝垂遮眉额,竟与练师堪有九分相似。
“练师、练师!”孙权伸手追唤,步翾却迟疑在原地未动身。潘璋趁机一推搡,步翾不得不上前,却又怕声色异常,未有言语。
谁料,他身后乍然传来练师的声音,道:“阿权,我回来了。”
步翾心下纳罕,妹妹绝不会回来,便未转头望之,又闻窸窣物什鼓动之声,料想是口技之人。
步翾仍伫立在原地,只闻那声音继续说道:“阿权,你要好好活下去,否则,我再也不欲见你。”
声色既落,步翾毫不犹豫立刻转身离去。
“练师……”孙权泣声呼唤,淬毒血而呕。
及至内堂中,步翾卸下钗环面纱,换回衣衫,便速速离开这府内。
繁星集如猩红迷雾,步翾驭兽引虎作伴,径直往东驰去。
太湖岸有一叶扁舟,其中人儿仰观星辰,淮阴故曲轻谣,见虎啸声近,便缓缓漾波而行。步翾行至岸边,取一苇横渡,急追之于湖中。
“阿妹,回去。”步翾肃声道。
“我会回舒县,阿兄不必担心。”练师一席布衣蓑立,无钗环粉面,倒是个俊朗的小少年。
“你知我所指为何。”
“可阿兄,我知你志为出将入相,我则需离开江东。”
“孙仲谋身中奇毒,病重缠榻,泣血垂泪,唤声牵挂皆是你,你怎堪离他而去。”
步翾话音未落,练师手中小舟桨已咣当脱落,落入太湖水中,沉浮飘荡。
练师忙取下一个瓷瓶,抛给步翾:“此物是从山越营中偷得,料是解药,快且一试。”
步翾接过药瓶,反问:“你,随我回去。”
“不。”
练师断然拒绝,却心有牵挂,面色不忍,可很快又收敛悲伤之感,道:“阿兄,我知你志在出将入相。而江东孙氏有帝王之气,正是际会之时。”
“阿妹!”步翾厉声喝斥,可练师却异常坚决。
“我是个贪心的人,阿兄,我希望你功成名就,也希望阿权能安然。所以如今,我欲于东海浮舟,南下远洋渡去安息。以我残生,若能探得医方,死而无憾。”
“安息远去江东三万里,阿妹,你……当真?”步翾不理解妹妹的决定,可,他也在尽力尊重她的选择。
练师颔首凝眸,神光坚决:“当真。”
步翾凝重地叹息,驭苇临近练师那一叶扁舟,将鹤骨短笛还给她,“带上它。”
“多谢阿兄。”步练师笑眼如月牙,她于此处等兄长,多少是希望带走骨笛,以作傍身之用。她接过骨笛,轻旋把玩,又问:“那阿兄之笛呢?”
“我会取闲暇时间再做一支。”步翾叹道。
“嗯。”练师含眸颔首,犹豫不舍地恳请道:“不过……愿阿兄回去后,传达我之死讯。安息路遥,我不知是否能安然活着回来……莫要……”
练师声色微颤,眼角盈盈,忍泪继续诉道:“莫要让他等我。”
步翾猝然沉默良久,他不愿同意,可他知练师的心性,下次若再做戏,可不会让他知晓了。
“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步翾沉声叹道。
“好!”练师激动不已,热泪盈眶,恨不得冲上前抱住兄长,可惜,她在舟上,步翾在苇杆上,若是相拥,怕是都得跌入太湖水中。
“先行渡溧水而归舒县,与阿娘、小妹相见。”
“若见了她们,我如何还能远走……”练师喃喃迟疑,却见步翾的眸光凛冽而失望。
父母在,不远游,她如何能抛弃故国远去他乡,内心万千纠结时,步翾缓缓令道:“所以,傻妹妹,你须安然归来。可能答应我?”
“我……阿兄,便以三年为期,若三年我仍未成,便归舒县,再也不离开。”她知道,若是回到舒县,她绝不会狠得下心离开母亲妹妹,唯有这数百里之遥,能让她多些坚持。
“不行。两年。”
步练师:“……”
这还能讨价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