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坚信,阿兄一定会回舒县,将此事驭鸟以告知,请阿兄找出卷书,带来江东,或可解仲谋多年症结。只是,她不知道,何时才能收到阿兄的回信。
“啊!有鬼在哭!”
林中乍然传来一个女孩的惊骇声,尖锐高嘤,吓得练师尴尬地赶紧将骨笛收好,偷偷摸摸地开溜。
“等等!”
林中又传来一个声音,这次,是个姑娘的声色,温厚而富有磁性,最重要的是,很熟悉。
步练师驻足回望,却见是一位衣着玄色骑装的姑娘,她策马扬鞭而至,愈近,便愈惊喜展颜:“阿珧!”
“辛夷!”练师惊向那位十四岁的姑娘跑去,泪水盈盈绕于眼中,直至姑娘勒马而止,翻身跃马而下,与她紧紧相拥。
是徐辛夷,从小与她一块儿长大的姑娘,徐氏兄妹自小便被父亲步修收养,更是将他二人当做亲生子女而待,那时父亲回淮阴时、,将徐详和徐辛夷托付与周瑜照顾,由是,已分别两年。
徐辛夷面色黝黑而红润,她将泪水拭去,却止不住啜泣:“阿珧,我、我真的见到你了……公瑾兄说,你在江东,便请我护送顾夫人来,说是能与你相见!”
练师亦擦去清泪,辛夷虽是语无伦次的话,但她完全能听懂,不免疑惑问:“公瑾兄信中之意,还有吴太夫人,她们可也到了?”
辛夷止住哽咽,点点头,回眸遥指昏暗的林中,隐约可见有两辆马车:“不知顾夫人与吴太夫人有何过节,她不愿同行。这一路行来,皆是兄长护送吴太夫人在后,我护送顾夫人在前。”
“竟是如此,可,究竟是何过节,竟到不愿相见的地步?”练师诧然道。
“不清楚。”徐辛夷耸耸肩,一手举马鞭,一手拉练师:“来一块走!”
练师拖住她:“不行不行,我和顾夫人也有过节!”
“?”辛夷瞪大了双眼,嗔道:“你放屁!她一路上还在念叨你,道是很期待见到你。”
练师满脸愧疚之意:“那当然,她要找我算账呐。我先告辞,将军府中见!”
“站住,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给我回来!”辛夷一把拽住练师,她不仅比练师大两岁,而且身高、体格皆远胜于练师,气力明显大得多,论近身搏斗,练师完全不是对手。
练师压低声音道:“她与太夫人有过节,那她可会来将军府?”
辛夷乍一想,有道理,练师趁此间隙,赶紧开溜。
听闻林中一位雍容又惺忪懒绵的女子声音:“辛夷,林里可是练师?”
辛夷磕磕绊绊道:“啊,不是,是我听错了。夫人,我们快些进城罢。”
步练师急忙忙地赶回将军府,踱步在房内,不知翻找着什么物什,又拿出一卷布帛,提笔蘸墨欲作歉信,却又停驻许久,迟迟不知如何落笔。
天色渐明,天际缓缓铺开白幕,府内人声鼎沸,锣鼓激响,谷利激动地来邀练师:“步姑娘快来,前院可热闹了,权公子抽不开身,令我来接你!”
练师顿了顿,料想顾若不会来府中,便整顿衣衫,礼貌地含笑随谷利前去。
前院,吴琼正座堂上,张昭、张纮、朱治、秦松、黄盖等孙策重臣或孙坚故臣尊坐上宾之位,孙策带弟弟妹妹们隔坐右席。
步练师穿过回廊时,惊见一位貌美如玉的妇人,她身侧的侍女微躬身,双手各牵着个矮矮的可爱的小孩,而那妇人怀中抱着婴儿,微微含笑与她迎面而见。
“琬姐姐!多年未见,可还记得我?”练师欣喜地上前,忍不住朝她怀中女娃偷看,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和胖嘟嘟的脸蛋儿,真是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周琬略做迟疑地打量她,抱着怀中孩子微微后退,“你,是谁?”
“啊……”练师的笑容瞬间凝固,一缕尴尬之意油然升起。
周琬含眸而笑:“练师,我怎会不记得你?瞧把你急得。”
好好好,练师一跨步凑到周琬身边,近近地逗逗她怀中的女娃,又蹲下身满眼宠意地朝两个孩子笑了笑,一个三岁半的女娃,一个一岁半男娃,萌得她的心都快化了!
“琬姐姐不愧是你,五年未见,方一见面就打趣我。”练师含笑逗那三岁的女孩:“唤声姨姨好不好?”
周琬含笑而温声:“萸儿,阿绍,快唤小姨。”
“小姨……”两个萌娃异口同声地唤。
步练师开心得笑眼盈盈,却骤闻周琬轻轻咳了两声,她立刻起身往侧边退去:“琬姐姐一路舟车劳顿,快些入内院歇息,是练师不对,不该叨扰。”
周琬宠笑道:“无妨,自从生了茵儿,我这身子时感不适。倒是将军在席间为你设有一座,快些去罢。”
“那,琬姐姐,练师告辞。”练师微微躬身见礼,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三个孩子身上转开,但目光中,却黯然闪过丝丝心疼。
周琬是周瑜的胞姐,只长周瑜一岁,她自小在舒县长大,自是熟悉周琬,虽是容颜依旧,可依然能看得出,她憔悴了许多。仿佛每说一句话,都用尽全身力气,尽量维持一个好的状态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