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和他早就是同路之人。
“好吧。”练师苦笑一声,试着去接纳这位名唤月鹿的小姑娘。
她虽出自士族,可父亲幼时被驱逐出族,她自小并不在淮阴长大,父亲在舒县定居后,不忘以士族之礼仪教她,却也教她独立,体恤侍女奴仆,也是因此,她独自流亡一月多余,在那片可怖到会吃人的土地中,努力活了下来。
孙权笑令谷利带月鹿去梳洗餐食,吃得饱饱得再来陪伴练师。
堂内再无他人,练师忍不住询问:“听胡母之意,城中医者无人可解此毒,那,你是如何知晓?”
“大概七年前,舅舅从岭南人那儿求得一株捐毒葵,道是能治疗眼疾。却因意外,让阿兄受了伤,导致失明。可书中并未记载药效与毒性,我只得日夜研习医书,以己为试,找到对症之解,阿兄的眼睛才慢慢恢复。”
步练师若有所思道:“所以,当城中暴毙难民增多,将军若尝那泉水,便也知如何解毒。”
“所以练师别急,一定会没事的。”孙权的声色炽热而温暖,练师虽眼前灰蒙蒙一片,却抑制不住嘴角那一丝浅浅的笑意。
很快,月鹿回来,孙权便拄着鸠杖,尽量以最快速度,急去前院等待周泰一行人的消息。
陈武正拱手与孙策汇报:“禀将军,牢中那人,招了。”
“如此甚好。”孙策搁置狼毫笔,将竹简再细细阅览,笑道:“好戏就快上演。对了,替我去府君处走一遭,便答,三日后的那场宴会,我定将赴之。”
陈武不解,“权公子之意是想请将军速归,可如今已归来,此番宴会,为何还去?”
孙策愣了半晌,抬手招道:“你过来。”
陈武一脸懵地靠近孙策,却骤被他塞了一轴卷牍,“这叫,请君入瓮!让你平时多看兵书你不看,快去!”
陈武咧嘴一笑,捧好卷牍,朗声道:“喏!”
临出门时,陈武又驻足回眸道:“将军,属下还有一事不明。”
“嗯?”
“将军是如何知晓,那毒潭的解药药方?”陈武诧然道。
“权弟眼疾,寻遍百医,曾也接触过此药。但用药不善,甚至失明,我便曾中此毒,犹是明白权弟之苦,便下决心,只要我在一日,必不会让他再受到欺辱。”孙策眼眶微润,陷入昔年那段回忆中。
陈武霎时热泪盈眶,拱手辞道:“将军兄弟情深,武、武甚是感动!”
孙策回过神来,含笑打趣道:“废话少说,快去。”
陈武方一踏出正堂,便见孙权自东廊探路而来,心生感动,上前搀扶,倒把孙权吓了一跳。
将孙权送至堂前,恰见周泰领命归来,手中,还提着一人,已是浑身浸湿,嘴角抽搐,奄奄一息,像是失足跌落潭中。
孙策迎之而来,也见到一身破烂贫民装扮的朱然和胡综,心中大为惊叹,先让周泰将所捉之人下狱再解毒,又将失去双亲的胡综暂收府中安顿。
孙权道:“兄长,我想亲自去审问。”
“不行。”孙策果断拒绝。
“为何?”
孙策云淡风轻道:“拷打太过血腥,尔等少年,恐经受不住。”
孙权:“……”
孙权无言以对之时,而胡综顿然单膝跪地,拱手恳道:“权公子救命之恩,胡综铭记于心。综愿为孙氏犬马,以报恩情。”
看着这小少年坚毅的眼神与清秀的脸庞,孙策试探而问:“我孙家方入江东,群贤观望。你何不去寻那会稽王朗?倒想来我这穷隅之府。”
胡综坚定地回道:“丈夫处世,立功利国,不以年岁定论,将军与公子皆少年英雄,综深佩服。”
孙策大笑道:“孺子可期!你便留下,与权、然共学。”
“多谢将军大恩!”胡综腿换双膝而跪,扣拜而谢。
孙策点头扫视这三少年,忽地眼眸一撇,斜睥陈武。陈武骤然一惊,拔腿便溜,若是再逗留片刻,恐怕……
孙策转又一笑,动身前去狱中处置此事。
朱然见已无他事,抬脚欲走,却被孙权捉住手腕,轻唤:“阿然。”
朱然斜眸看向孙权,昂首挺胸,傲娇至极:“作甚?又要演戏?”
孙权含笑道:“我有诸多学问想与你共论,你也留在将军府可好?我是指,搬来此地,在此歇榻。”
“与我?”朱然惊而反问。
孙权坚定地点头:“嗯!留下来好吗?”
朱然犹豫半晌,又迟疑片刻,眉头紧在一块,眼珠转了又转,略有尴尬,却又脸红腼腆:“留下来?打扰你和练师不太好罢?”
孙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