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看看呀?”清焰双手捧着香囊凑上前去,一股清雅的香气毫无预兆地闯进陆秦弓的鼻端。
“你在里面放了香料的吗?”陆秦弓垂眸朝那香看去,随即一怔。
香囊的颜色选得丑也就算了,她竟还在上面绣了斗大的两个字——必胜!
陆秦弓长叹,她肯定是故意的。
“我在里面放了香片和晒干的茉莉还有薄荷,好闻吧?”清焰仰着头,笑得眉眼弯弯。
陆秦弓在她澄澈的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心田忽然被什么塞得满满当当的,就像她手里的香囊一样。
他认命了。
“好闻。”他将香囊握在手里,声音低沉又温柔,眼神却是苍凉的。
清焰莞尔一笑,“将军将它放在枕头底下,可以助眠的。这颜色亮眼,即使熄了灯也容易找着的。”
陆秦弓失笑。难怪香囊做得如此高调显眼,感情她压根就没想过要他佩戴在身上。
“好吧!”他见她如此郑重其事,忍不住又起了逗弄的心思,“看在你如此费尽心思打听我的生辰八字的份上,都听你的。”
他说得轻快,俊脸上的得意之色一百米开外都能瞧得一清二楚。清焰简直没眼看,却又没办法回嘴,谁让她真的去打听了呢。
那便从其他地方板回一城吧。
“将军不清楚自己以前的样子是多么狂放吗?贵府的世子爷我也是见过的,根本未到而立之年,哪有弟弟比兄长看起来还要老成的,我不得打听打听,省得绣错了花样,贻笑大方。”
这是在讽刺他老?
陆秦弓浓眉一挑,被气笑了,“你就这么嫌弃我之前的模样吗?那样子不好看吗?还是你就是喜欢宋怀昔那种白面书生?早知如此,我就应该给他也下个帖子。”
好好的提什么宋怀昔,还阴阳怪气的,清焰啐道:“要说风姿,没人比得过文武双全的周公瑾吧?将军怎么不将他请来,好让我一睹其风彩?”
“你喜欢周公瑾?”陆秦弓凝视她,笑意加深。
清焰点点头:“世人皆笑周郎小肚鸡肠,我看未必。这样一个才华横溢,多谋善断又精通音律的江左风流美丈夫,还有谁更能比他清楚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呢?强者都渴望挑战,所以我想他与诸葛先生之间定是惺惺相惜的,才不得后书所撰中的什么既生瑜何生亮。”
她眼睛亮亮的,叨叨絮絮说了一堆,越说越激动,双颊都漫上了粉红。
陆秦弓嘴角噙笑,见她如此为自己心目中的的英雄抱打不平,忽然有点羡慕起那早已逝去了千百年的人,可待他品酌过味来后,脸上的笑滞住了。
这小灯豆是在指桑骂槐,说他心眼小呢!
陆秦弓双手环胸,皮笑肉不笑,“赵小娘子真是见解独到哇!”
没等清焰回答,他扬了扬手中的香囊,“生辰礼很好,多谢!”
“将军喜欢就好。”清焰笑道:“我原还想着好事成双,再做一个让你装清凉丸的,不过没来得及。”
一说到清凉丸,陆秦弓就想起十日前卫聪带回来的话。她让他多喝水。轻飘飘的一点感情也没有,例行公事般,仿佛他就是明川医馆众多病患中的一个,可他明明认识她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早。
真是!不想还好,一想起他就胸口一阵郁结,然后又开始阴阳怪气:“你不是要我多喝水吗?还要那劳什子做甚?”
怎么又成劳什子了?真会变脸!清焰只好解释道:“喉咙干涩,就是该多喝水呀!”
“喝多了水会怎样?”陆秦弓斜瞥着她,宽阔的胸膛微微向前倾斜,声音低哑,似笑非笑,“水喝多了,就会去如厕,次数一多,他们就会说我肾虚!”
清焰啊了声,仔细打量着陆秦弓。
他换了身天青色的交领窄袖锦袍,上面绣着大片大片的桅子色拐子云花纹,长发随意地用条浅云色的发带高高束起,发尾微湿,黑练一般垂在身后,气宇轩昂,身姿挺拔。
见她不作声,他又歪歪头,“嗯”了声,带着些许询问撒娇的语气。
清焰凝视着他湿漉漉的像嵌满繁星的深邃双眸,又一声“呜呼”从心底逸出来。
陆秦弓真真是担得上那句,积石如玉,列翠如松,郎艳独绝,世无其二①。
她声音轻了下来:“怎么会?将军双瞳黑且亮,一看就肾气十足。”
陆秦弓一愣,紧接着整张俊脸都舒展开来,像夏日里最热烈的那缕骄阳,他扬了扬下颌,哼地一声,“算你识货!”
清焰被他孩子气的表情给弄得忍俊不禁。想到他爱面子,又不敢放肆大笑,憋得脸都红了。
陆秦弓凝视着她,舒眉展眼的,完全没了方才刚爬上岸时的警惕与狼狈,“没想到你还会凫水,跟谁学的?”
“什么?”清焰一怔,随即道:“跟庄子上的阿婶学的。”
“很好,技多不压身。”不然今日他可要占大便宜了。
这个念头一旦窜上心头,便呈不可扼制之势。是啊,如果她不会凫水,管她愿不愿意,她现在都是他的人了。
“将军?”
一声轻唤将神游天外的陆秦弓给拉了回来,他望着眼前这张娇艳欲滴的容颜,轻咳一声,转身就走。
清焰站在原地望着他逃也似的背影,与忍冬交换了个困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