昝释看向商王身边坐着的王后,王后也是一脸愁容:“唉......这要我如何开这口啊!”
昝释眉眼弯弯,笑道:“王嫂直说便是。”
王后几次张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咬牙说到:“阿释,你可能还未听说,我选中了大王亲弟次女公主辛嫁入蜀地,此女方方面面都出挑,只是她自小就未曾离开过家,故而托她的母亲求到了我这里,说怕她不习惯,想求我允许她的兄长与她一起去蜀地。”
昝释先是一愣,而后笑着道:“那再好不过了,臣弟早先还担心公主嫁到蜀中会不习惯,有家人陪嫁自然是再好不过,届时臣弟奏明王兄,安排好相关事宜。”
王后长舒一口气,攥紧衣袍的手也放松些,放心说到:“那就好,那就好。”
昝释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既如此,不如蜀地也效仿大商,寻一家人陪公主嫁到大商吧,不然让天下百姓误会了蜀中不重视远嫁的公主就不好了。”
王后点头:“这般也好,虽然大商与蜀地都不会让两位公主委屈了去,但只身远嫁,初时终归还是会惶惶不安的。”
商王也在一边道:“此番他们离开故土远赴他乡,皆算是为大商与蜀地安定做出了牺牲,孤定会从别处补偿一二。”
昝释陪着笑道:“那便先行谢过王兄了。”
商王搁下手中的杯子道:“那日宫宴上,乐相与孤说,他这些时日与你相处,觉得十分投缘,故今日在他府中设了小宴,想要为你饯行,你若身体吃得消,便去,不舒服,王兄替你推了。”
昝释笑着说:“王兄操劳国事,这些时日在殷都多亏了太子与乐相的看顾,乐相既邀请臣去赴宴,臣定然是要去的。”
商王满意点头:“那便让人安排车架,送你出宫。”
昝释拱手:“多谢王兄。”
......
殷鹤望着身前桌上的牛骨与几片龟甲,陷入沉思,他已经在卜舍里枯坐两日了,卜辞之上却是看不出那人究竟有何不适,但好在并不会影响商蜀之盟,好歹是点聊胜于无的慰藉。
明日一早,那位王叔就会离开殷都,返回蜀中,或许,与那卑劣且屡次冒犯自己之人此生都再不会相见。
但自己唯一一次好似听到梦中的铃铛声也来自于他,即便后来自己无数次怀疑自己,当时是否是自己听错了。
心下十分烦躁的殷鹤伸手推开身前的龟甲,起身离开卜舍,漫步走过青石路,望着宗庙前的台阶,往上走。
闻着宗庙里桑烟与兰草的气味,殷鹤才觉得心中的烦闷消散些许。
长明灯如往常一般不分昼夜的亮着,大殿里面传来的贞人压低嗓子训人的声音,殷鹤走近才听得清楚。
一人长衫笔挺,立在一边,压低声音:“你可知错!”
祖宗牌位前的供桌上的贡品显得有些凌乱,很没有规矩,下首的蒲团上跪着一个同样一身白衣的稚童,约莫不过六七岁,低着头,听着那人的训诫不吭声。
那人又对那孩子说到:“不出声认错,就在祖宗面前跪着。”
殷鹤虽然不知道里面二人的名字,但从他们的衣着打扮也能知晓,这是宗庙里的贞人。
与侍从的层层选拔不同,宗庙里的贞人,大都是天命之人,虽然不需要像历届大司命一般出生后就被送入宗庙,但一般四五岁还未开智也就要入宗庙跟随贞人研习占卜之术。
“你就跪在这反省。”许是那人见到了屋外的人影,问:“谁在屋外?”举着灯走出来,见门外站的人是殷鹤,连忙行礼:“少司命。”
殷鹤示意来人免礼:“这是怎么了?”
贞人道:“回少司命,臣带巽做晚课,他偷吃了桌上的贡果,故而臣罚他在此处反省。”
殷鹤了然,提起衣摆迈步进门,行到巽身边,抽出供桌上的香,引燃后拜了三拜,将香插入炉中后转身看着跪着还不老实的孩子还在扣手。
“巽,我问你,今日之事,你可知错。”殷鹤的声音响起,似是吓到了跪着的巽。
只见巽后背一僵,猛然抬头,见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殷鹤,脸上马上笑开,惊喜道:“少司命。”而后意识道自己眼下正在受罚,马上又底下头:“巽已知错,但先祖当是不会同我一个孩子计较才是,若是他们计较,便是小气。”
巽此番言论,将一边站着的贞人气的不轻:“先祖坐拥天下,富有四海,怎会为了两个果子同你计较,罚你是因你不识礼数,冒犯先祖!”
殷鹤却笑了,这般天真烂漫的言语,在这沉如古井的宗庙内显得格外珍贵:“既然已经知错,就当三跪九款,向先祖请罪。”
巽闻此言,马上抬头,正了身子,整理衣衫,恭恭敬敬对着一众先祖牌位三跪九扣,拜完之后,肚子却不争气的响了。
殷鹤笑着看着巽行完礼,也朝着先祖牌位拜了拜,从供桌上取下一盘贡品,道:“既然饿了,便吃吧。”
巽看了看殷鹤,又看了看一边站着不说话的贞人,没敢伸手。
殷鹤道:“收了规矩,这是先祖的庇佑与福泽,吃便是。”
巽笑开了,伸手拿起盘中的乳糕就往嘴里塞。
......
踏出宗庙时,已经过了人定,殷鹤觉得浑身松快,心静了下来,不似方才一般烦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