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裴眼神微动,接着他听到林致溪试探着说:“您是想听什么吗?”
秦长裴几近不解,望着眼前这个小心翼翼的林致溪,很酸涩的一股情绪蔓延过他的心头。
他想他不是在让林致溪讨好,他是在大发慈悲地允许林致溪向他讨要什么,林致溪也可以质问他——林致溪理应质问他。
“是我在问你。”秦长裴移开眼,沉声道。
林致溪实在不明白这人到底要听到些什么,伤痛令他的身体和灵魂都感到疲惫,他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秦总,我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清楚您来这里的目的,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能做的一定给您做到。”
林望舒的手术还没进行,那份骨髓还捏在秦长裴的手里,他就是再累也得拟出一张笑脸。
两个人谁都清楚他这副甘愿赴汤蹈火的模样是装出来的,可谁也都明白林致溪是真的能为这份骨髓做任何事。
手里握着这么大的一个筹码,秦长裴却忽然觉得它像烫手山芋,他能靠这个筹码让林致溪做太多事了,他是个商人,他应该想着怎么获利,然而不知名的懊悔一直如影随形,逼得他哑了嗓子说:“你母亲的手术已经在安排中了。”
林致溪闻言面上一喜,眼眸愈发明亮,秦长裴从没见过他这样澄亮欣喜的眼神,一时间竟然看得怔住了。
过了片刻林致溪眼底涌起忐忑:“秦总是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这个人根本不相信他会没有条件地帮自己。
秦长裴颤动的那颗心脏好似被重锤了一击,说不出口的酸楚。
他只能说:“什么也不需要你做。”
这句话像是一句绝对的命题,仿佛本就该如此。
但秦长裴明白得太晚了,甚至直到此刻他也并非完全参透,只如同有一团雾,雾后面是真相,或许像平原,或许像深渊,可总归得要他抵达之后才能给出判定。
好多话都难启齿,那些失眠的夜,那些诡秘的梦,所有的所有,都指向同一个人。
再给他一些时间,他会明白的,他就要明白了——
但这一分钟他仍没领悟,于是他说:“你知道宋却舟赎你的金额是多少吗?”
林致溪垂下眼:“我知道。”
“那你知道这笔钱会让松原的项目出现问题吗?”
秦长裴清晰地看到林致溪的手握紧了床单,他听林致溪说:“我……能猜到。”
林致溪没法子骗自己说就算宋却舟拿出了五个亿,公司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成为了他痛苦的根源,在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被允许活下去前,他不能保证这笔钱不会打水漂。
他眼底压抑的惆怅和痛楚也刺到了秦长裴,秦长裴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接着说道:“我没有放过这次机会。”
他看着林致溪,说:“我抓住了这个漏洞,拿走了松原一些资源,那笔钱拿不回来,松原账填不上,他们只会越来越糟糕,而我,我不会就此罢休。”
每说一句话,秦长裴盯着林致溪的目光就更深一分,可他没有如愿地在这张脸上看到分毫意外,好像林致溪早就料到他会落井下石,哪怕那笔钱是拿去救了他的命。
林致溪只是愣了几秒,继而嗓音干涩:“那笔钱,那笔钱不是……那笔钱是追不回来了吗?”
秦长裴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这样的变化他自然没有放过,再一联系一细想,大概也猜出了宋却舟哄人说那五个亿能拿回来。
他再次被宋却舟对林致溪的爱刷新了认知,他原以为林致溪也不过是宋却舟兴起谈的一个对象,觉察到不对劲可以推出去做一枚用来坑害他的棋子,为此他甚至心底有隐秘的怒意,觉得从秦家出去的人被旁人这样地对待,即便他厌恶与不屑林致溪,也不免有些愤懑。
秦长裴还想过,假若宋却舟要对林致溪下手,为了做做表面功夫,他不是不可以勉强护一下林致溪。
但尽管林致溪帮他偷了那份文件,宋却舟也没怎么下狠手,那时他便有感觉,想着林致溪到底还是在宋却舟心里占据了一些分量。
然而他是真没想到之后林致溪会来回复他,说宋却舟愿意放过青颂。
秦长裴知道当时自己提出这个要求无非是为了为难林致溪,但当宋却舟真的应了,他心头又有说不得的嫉妒,再后来宋却舟出尔反尔继续打压青颂,他反倒松了口气。
以他的本事,钱能赚回来。
情感却不能,破镜难重圆。
越撕破脸,越代表着从此只能做敌人——不仅仅是他和宋却舟,宋却舟和林致溪之间亦是如此。
可那笔赎金宋却舟居然付了。
五个亿,秦长裴不信宋却舟没想过失去这笔钱松原会面临着什么样的困境,宋却舟却依然给了。
给完了之后宋却舟为了不让林致溪心生愧疚还说钱能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