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这匹马看起来有点精神萎靡,跑起来却是恣意潇洒,分外地快。
一颠一颠的,身上的布料还磨得大腿火辣辣的疼。
陈氏紧绷的身子没多久就累得不行了。
在经过一条溪流时,马腾空而起,一跃而过。
陈氏花容失色,惊慌失措。
原本紧紧朝后把着马鞍的手也被甩开。
千钧一发之际,她实在找不到可以抓的地方,
便直接凭着求生本能,把手往前一搂,死死地按上了沈容端的胸部。
“啊啊啊啊——”
马已经越过溪流,陈氏还紧紧贴着沈容端的背,闭眼尖叫。
过了半晌,感觉马逐渐停了下来,她才缓缓张开眼睛。
“不要把手放在这里。”
听见自己贴着的背的主人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陈氏有些恍惚地捏了捏自己手里的东西。
然后再次尖叫起来,脸部迅速升温。
天爷啊。
哪怕是和她的亡夫,她都没有做过这么亲密的举动。
沈容端等她松开手、把身子能有多远就有多远地往后挪去之后,轻抖缰绳,继续上路。
一人一马,十分优雅。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陈氏也因为沈容端的稳定情绪而冷静了一些。
镇定下来之后,她的心中就生出了一丝疑窦。
……大概是天气炎热的缘故,沈容端的衣服并不算厚。
因此,她似乎摸到了最里层缠着的、层层叠叠的布料。
似乎意识到了陈氏的沉默为何,沈容端难得地主动开口:
“我之前受了伤,一直没好,还缠着帛片。”
“哦哦……”被看穿了心思的陈氏有些尴尬地应声。
那为什么内里的触感会有点柔软?
……约莫是自己的幻觉吧。
陈氏这样想着,又嗅到了沈容端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顿时深信不疑,甚至有些愧疚。
——定是自己刚刚用力过猛,把沈容端的伤口给按裂了,冒血了。
“……刚刚失礼了,对不住。你要不要处理一下伤口?”
沈容端没回她的话。
过了一会,等马踏上了比较平坦、尘土较少的路,她才开口:
“你和纪崇玉有什么渊源?”
陈氏沉默了一会,不知如何开口。
是说出来对赵大人有利,还是不说对赵大人有利?
……如果自己说出来,应该可以让她明白赵大人的一颗善心。
说不定呢?
……说不定她还会放赵大人一马。
哎呀,自己在想什么!这大概是不大可能的了。
虽然这个玉面罗刹看起来似乎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可怕,但她肯定也不是什么善茬。
如果不是为了赵大人,她肯定会躲得远远的。
算了,还是说罢。
“几年前,我相公病故,我做了寡妇。此后,他家人便日渐看我不顺眼,琢磨着要将我改嫁。因我不从,说如果再提就一头触死在祠堂,他们便消停了一阵子。
又过了一段时间,有一日我去采桑,刚巧碰到了那纪崇玉来巡视。他一见我频频回头,嘴里还念叨什么‘罗敷’[1]还是‘豆腐’之类的东西,我听不懂,好像是几句酸诗。
那天碰巧我嫂子她们也在,给她们瞧见了,就悄悄去找了纪崇玉,说可以把我舍给他,做个小妾。纪崇玉就答应了,还给了她们很多钱。
第二天一大早,我正要出门干活,她们就来绑我,要把我塞进接我的花轿子里!我一路拼命挣扎,经过思南府时终于挣脱了绳索,跑去了府衙报官。
赵大人了解了情况之后,就召我婆家还有纪崇玉调停,说我根本没有同意改嫁。结果,纪崇玉一口咬死我同意了,还说我已经在契书上印了手印!
我可太冤枉了,那个手印分明是她们趁我睡着,拿着我的手按的。”
讲到这里,陈氏的情绪十分激动:
“后来,还是赵大人想了好久办法,设法找出了当初我父亲把我卖给他家做媳妇的契书,说这是违反律例的,因此我根本不能算是他家的儿媳,所以也不存在‘改嫁’一说,他们才罢休。”
沈容端听完,凭着一贯审犯人的经验,认为陈氏说的大抵是真的。
由于纪钦明是她经常打交道的上司,因此沈容端也和他的儿子纪崇玉有过几次照面。
虽然没有过多交流,但他看起来也算是个斯文和善的谦谦君子。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大概还是应了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道理,才教纪钦明养出了这么个色中饿鬼。
有了这个线索,沈容端多了几个推断。
第一,赵秉清被抓,多半其中也有纪崇玉在添砖加瓦,甚至他就是始作俑者。
第二,赵秉清应当不是被纪崇玉他们弄走了。如果他们想直接私下解决,就断然不会让自己这个他们眼中的“外人”过来横插一脚,别生枝节。
当然,她并不会因为“赵秉清似乎是个善人”这个判断就放他一马。
他是好人,她可不是。
比如现在,她就打算忽悠一下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