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枣糕上的纸皮需得剥开才可食用。”谢卿宴轻笑着摇摇头,凑到她耳边,有些无奈地说道。
嗯?软枣糕上的……纸皮?他的眼神不是暗示她别轻举妄动么。温知艺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糕点,红褐色软糕上贴着一层薄薄的纸皮,而她方才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一个不注意咬了口糕点,此刻软枣糕上牙印清晰。
“你刚刚的意思是……”让我剥开糕点上的纸皮?温知艺面上表情有些迟疑,愣怔地看着谢卿宴,后者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笑着趴在桌上,肩头发抖,眉眼弯弯。
三两步之外,忙着替二人铺床的老妪见状,与身侧的儿媳对视一眼,皆是呵呵一笑,气氛一度轻松欢乐,并不似温知艺方才所想的那般。她扭头看了看笑着的三人,只觉有些丢人,谢卿宴怎的如此喜欢捉弄人呢?
*
入夜,满天星斗,整片沙洲浩瀚无垠。
屋外沙暴渐退,被飓风席卷而来的沙土堆在门前,将小院中的物什悉数埋了去,从远处看,只见残旧墙垣和一间小屋孤零零地立在黄沙中,此地寥寥几户人家,皆闭门不出。
房中烛光微弱,不时在烛台上跳动,眼前少年被阴影遮住半张脸,余下高挺的鼻梁。温知艺坐在床上,看着那人英朗的侧颜陷入沉默。
白日她二人因风暴滚落至小村落,现下也不知外面情况如何,两人必不可能贸然独自夜行,便在老妪的劝说下住了下来,甚至将她与谢卿宴安排在同一间房。她本想好好解释一番,可谁知……
垂在身侧的手蓦地被握住,宽大的手掌包裹着她的右手,阵阵热意从手中传来,令人有些发麻。她抬眼看向站在身侧的谢卿宴,后者嘴角噙着,面上温柔含笑,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微微垂眸看她,笑着对老妪说道。
“那就麻烦阿婆了。”话落,未等温知艺出声反驳,拉着她走进房中,于是便有了眼下这副场景。
温知艺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一点也不想看眼前这位漫不经心喝茶的人,她留下一句“谢大人自己睡矮塌上罢”后,拢了拢衣襟躺下,侧身背对着谢卿宴,闭眼假寐。
待她“入睡”后,谢卿宴默默放下茶盏,原先浅笑的表情此刻变得有些阴沉,只见他快速瞥了一眼门边,保持着端坐的姿势,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桌上烛光跳动,将人影映照在纸窗上。
他并非看不出老妪等人的异样,反之,在白日进门前他便察觉到这间小屋似是有些不对劲。且不提老妪与其儿媳姜娘子,不似胡人亦不似中原人士的口音,就从房中布置来看,木制家具皆崭新完好,与院中残破的墙垣对比鲜明。
可老妪明明说自己与姜娘子住在沙漠中已有多年……一个常年在沙地生活的人,手会如此细腻白皙么?谢卿宴眯着眼,面色渐冷,他暗暗看了一眼床上身形凹凸有致的少女,正要起身,只听木门叩响。
“郎君和娘子歇下了么?”姜娘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模模糊糊的,听得不甚清楚,她停顿半晌,继续道,“村中发了米粮,不知可否劳烦郎君帮一把,将米粮抬回家?”
什么村庄这么晚发米粮?温知艺听闻,猛然坐起身与谢卿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警惕之意。原来……他亦是早已疑心外面的二人,亏他还装得如此纯良,白日那幅温柔假象竟将她也骗了去!
谢卿宴眼神示意她莫要出声,只见他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夜已深,为何还要发米粮?”
“回郎君的话,这米粮本就应当在今儿发放,可谁知白日突起沙暴,这才堪堪拖到了夜里……不知郎君可否帮一帮。”姜娘子声音细小,隔着门缝竟听出一丝哀求。
他们毕竟现下还借住在人家屋里,且不论外头那两人是否真的心怀不轨,若是连这点小忙都不帮,实在是说不过去了罢。二人快速交换了眼神,温知艺轻轻点了点头,藏在袖中的手摩挲着竹器,随即缓缓躺下,继续假寐。
谢卿宴起身打开木门,看了看眼前的姜娘子,后者身量竟比寻常女子要高上不少,如此高挑的女子,倒也是罕见……
姜娘子抬手带着谢卿宴朝院外走去,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大门,就在谢卿宴拐弯的瞬间,姜娘子脚步一顿,蓦地回头盯着温知艺所处的方向,慢慢露出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