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上面只短短几行字,交代了金翅鸟的分布范围以及灭绝时间,至于缘由只字未提。”
既已覆灭千年,为何还有余魄留存人间,照夜栖是靠的什么留住他们的,留着残破又想做什么,难道……难道是要复活他们吗……这,这绝不可能!
祁筠脸色一变,声音带着微微的战栗:“查一查,可有招魂之法。”
惊陵微一愣,瞬间便明白了祁筠的用意,“少主您是怀疑,那人想要复活千年前死去的人。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是啊,这怎么可能呢?但照夜栖丧心病狂,什么事做不出来。她心中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祁筠冷笑出声,眼眸射出锋利的光,她侧目望向身侧,那盏花灯还在案上闪烁不停,她茫然地想到照夜栖温柔眷念的目光,他这些天伪装得太好了,叫她竟真有一丝侥幸,一丝渐渐放大的侥幸,原来此人本性未改,一次比一次心狠手辣。
微弱的火光像是在苟延残喘一般,惨烈地闪,每过一息便溢出一口猩红温热的血,掏空了芯子,徒留惨淡的风无力地击打着美丽虚浮的花灯外观。
真是枉费她的苦肉计了。总之横竖都是一死,何必让他相信她是一个毫无威胁的对他死心塌地的废物再死呢?
她再抬眼时眉目已沉,声音冷静:“惊陵,放出我在此处的消息,我要仙门百家于四月十五围剿雁荡之丘。”
“啊?”惊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少主?”
“不必担心,我自有脱身之计。”
惊陵从来不知祁筠的想法,之前一意孤行来此蛰伏,如今又要仙门百家追杀她,他害怕祁筠又像上次一样不要他了,也不敢再劝,轻轻吁了口气,“惊陵……只是担心少主您的身体,您已一月有余没有服药……”
祁筠冷冷打断:“不必过分忧心,我心里有数。你只需做好你分内之事即可。”
察觉到祁筠的语气冷硬,惊陵很识趣地退下了。
她心中烦闷,索性拿起委托萝浮替她采摘的新鲜的金丝草开始编织。
金丝草多刺而锋利,一不小心就会割破手指,她在做同心锁的时候小心又小心,还是在手上划出了几道疤,未曾想那亲手做的同心锁就那么轻易地被震碎,连句道歉也不曾有。
一切早有预兆。初见时他便动了杀心,若她没有假装失忆恐怕就会血溅当场,在凤缃伤了她之后,他反而对她起疑,哪怕是替他挡箭受伤,他仍将她囚在这里。
表面上那般和善,实则运筹帷幄,带着掌控一切的傲慢。只是因为她没有威胁罢了,只是因为有所图罢了。
和这样的一个人,她居然还想要徐徐图之,恐怕他早就看破她的阴谋,笑看着她如何讨好,如何演这深情的戏码。
祁筠心思浮沉不定,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刺痛,她低头去看,那鲜艳的金丝草已将她的手划出了深深浅浅的数十道伤痕。
她愣怔地望着这些伤,忽然觉得有些讽刺,为什么她会希望照夜栖心里有她,为什么她会因为照夜栖这一次的手下留情是利用她来复活自己的族人而感到悲伤,为什么明明早就知道他另有图谋还是会怀揣一丝侥幸。
祁筠,你真是愚蠢到可恨。
想到此,她哑然失笑,猛然攥紧了拳头,掌心的伤痕交错挤压,她却感受不到疼痛,目光缓缓落到窗外的枝叶上,夜半的雾气深重,迷迷蒙蒙的将前路掩映。
一道声音远渡千山万水隔着破碎时光而来:“阿鹤永远在,阿鹤永远不离开。”
“他柳峯寻不过拿了这一次第一,我们家筠筠可是年年都能拿第一!”
“练功固然重要,当第一固然威风,可是筠筠也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猩红的鲜血一滴滴从掌心落下,浸透了衣裙,像是那年鹤云台血流成河,鲜红的血映红了半边天,而她却始终无法将阿鹤和照夜栖当作是一个人,或许因为他从来没有亲口承认,他从来欠她一个交代。
对于蝼蚁,自是不必交代。
她讽刺地笑着,不觉有一行泪落下,一点点红光映入眼帘,顺着火势蔓延到很多年以后,噩梦常有,苦忧常伴。
父亲虚弱苍老的面容仿佛就在眼前,他抓着她的手,耗尽最后一口气:“阿祁要活下去。”
身后是不断坍塌的楼宇,熊熊燃烧的烈焰,寂寂的夜里,父亲的话如一把利刃狠狠地扎进了骨血里。
“阿祁,要活下去,为了鹤云台活下去,只要祁家尚存一脉,鹤云台就不会陨落。”
“阿祁,活下去……”
祁筠骤然发狠将那团金丝草揉碎,眸中映出炽烈的火焰。
只有这一次机会,她只有这一次机会赌上一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