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孟,你要是这么说,这酒我可不敢喝。再说王天保是二运的司机,于公于私,我都该帮帮他。”
“那……”孟庆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他要敬酒,总要说些什么才好叫人举杯。
任世泉笑了笑,“这样吧,秋爽今天高考,咱这杯酒预祝孩子金榜题名!”
“……”
孟春景心中一紧,下意识看一眼身侧的布帘,接着又看向孟庆祝,他凝滞几秒,唇角扯动,表情有点像笑,又像是想说些什么,只是他似乎没组织好语言,那抹像笑的表情也最终淡去。
“……都在酒里!”他仰起头,再次一饮而尽。
孟春景眼眶微热,猝然低下头,她忘不了他刚才的表情,那种同时掺杂着悲伤、无奈、惋惜的表情如芒刺一般向她袭来,让她几乎克制不住眼泪。
“你怎么不吃?”任平生小声问。
孟春景这才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藕。
“许阿姨烧菜挺好吃的。”他看着她。
“……嗯。”孟春景小口嚼着藕片,心思却全是布帘另一边,藕或许很好吃,可她食不知味。
孟庆祝作为成年人或许更善于隐藏,几杯酒下肚,他的话多了起来,或表达谢意,或谈笑风生,热情而又得体——但这所有行为的前提是在他还清醒的时候。
又一杯酒后,孟庆祝整张脸,包括眼睛都更红了几分,说话也渐渐显得黏腻絮叨。
许英兰打湿一条毛巾递给他,小声嘱咐,“你悠着点,喝这么急,瞧你,醉了吧……”
孟庆祝口齿不清地嘟囔,“胡扯……就、就我这酒量,咋、咋会醉?”
他把毛巾捧在手里,低下头,动作迟滞地把整张脸埋进毛巾里,话音仍未停住,“人啊……将心比心……人要有……良心……”
房间里只剩他捂在毛巾里的咕咕囔囔的说话声,断断续续,声音越发含糊,以至后来再也听不出他在咕囔什么。
许英兰叹了口气,对孟春景说:“泡杯浓茶,让你任叔和你爸解解酒。”
孟春景正要起身,却被任平生叫住,“你家有牛奶吗?”他小声问。
孟春景以为是他想喝,心中顿生不快,心想两桶麦乳精都不够你喝?偏这时候找她要牛奶。
“没有。”她不耐道。
“蜂蜜呢?”
孟春景已经不想理他了,起身去泡茶,任平生跟过去,“茶水不能解酒,蜂蜜水或牛奶还有些效果。”
孟春景拿茶叶盒的动作一顿,这才意识到他并不是自己想喝。不过家里确实没有牛奶,可蜂蜜却是有的,她放下茶叶盒,打开另一侧橱门,拿出一个玻璃瓶,里面是半瓶黄澄澄的蜂蜜。
“用温水。”任平生说。
“知道。”孟春景为自己先前的误解抱歉,顿了顿,小声问他,“你喝吗?”
“不喝。”他转身回座。
“……”
孟春景兑好两杯蜂蜜水,端着杯子回到走到任世泉跟前,“叔,您喝水。”
任世泉只是微醺,他接过水杯,对孟春景道了句谢。
孟春景把另外一杯蜂蜜水拿给孟庆祝,后者仍把脸埋在毛巾里,只是这会儿没了声音,好像睡着了似的。
“爸,喝点水吧。”孟春景碰了碰他的肩膀。
孟庆祝掩着脸,没有接。他呼吸声很重,胸腔和肩膀上下起伏着。
“爸,你是不是想吐?”孟春景蹲下身子问。
突然她听见一阵沉闷的呜咽,那声音就像雷雨天里乌云后的轰鸣。孟春景心一揪,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很快,她就确定自己没听错。
呜咽声变得越发清晰,屋里所有人都能听见。
孟庆祝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