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几乎在瞥见温言的背影的一瞬,江狸便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什么门规惩戒全都抛在了脑后。
温言闻声回头,愣了愣,紧绷的肩线似乎微不可察地松了松。
随着距离愈来愈近,江狸的心却猛地沉了下去。师尊眼下泛着的青黑,素来一丝不苟的发髻都松散了几缕,一脸愁容——这副罕见的憔悴模样,莫不是温晓...出事了?
"晓晓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温言没有立即回答,揉了揉太阳穴:"来得正好。"
"江狸在此处候着,温烛随我来。"
"师尊!"江狸哪肯答应,一把攥住温言的衣袖,布料在她掌心皱成一团,"晓晓呢?"
温言微不可察地深吸了一口气:"灵脉倒逆,灵台将倾。"
八个字说得又轻又缓,却犹如重锤砸在江狸心口。
"躲在寒潭洞里不肯见人。我怕我若强行干预..."他顿了顿,袖中的手捏成拳又松开,"'道心'二字,生灭往往就在一念之差,一息之间。"
怎么会...
怎么会突然生出心魔!?
[我不要。]
[我不帮坏人保管东西。]
温晓临行前画面在脑海浮现,江狸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
是因为她的话吗...
是因为这样,才会在这个时候排斥她,不想见到她吗?
恍惚间,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捏了捏。
“不会有事的。”温烛低声安抚道,将那个本子塞到了她手里,“晓晓说,等你气消了就让我把这个给你。”
温烛又凑近了些:“你可知,她为什么要让你替她保管这个本子?”
是啊,温晓同她说的是保管,而非赠予。
所以温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离开隐灵谷,一开始,就有了别的打算。
江狸眨了眨眼,看向温烛。
“赌一赌吗?晓晓现在,不是不愿见你,我猜,是怕吓到你。”
“事情结束了,就一起回去。”
江狸重重点了点头。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里,江狸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恍恍捏着手里的本子,后背缓缓靠向身旁的树干。
她这才发现不远处有一股溪流,与她隔着稀疏的灌木与杂草,横在之中的岩石依稀可见。
方才被紧绷的不安淹没,感官也被堵住了,这会不好受,等待也十分煎熬。
江狸眺望着远处的汩汩溪水,感觉眼前的世界晃了晃,那被日光折射出的光斑骤然增亮,就像...像什么呢?像那儿有一片海,海面折射的光使得视线模糊了一瞬。
她揉了揉眼睛,再睁眼看去,一切便又如常了。
她靠着树干坐下,没过膝盖的杂草遮挡住了远处刺眼的光斑。她抱起双膝,翻阅起那内页已经皱巴巴的本子来。
这个浑身发光白白净净的仙人...应该是师尊了,师尊牵着的脏兮兮的小朋友应该是温晓自己。
隐灵谷...温昊...师姐...她还看见了自己。嗯...一个张牙舞爪尖牙利齿的坏蛋。
其他都好,唯一难以接受的一点,就是不知道她为什么把自己画得有点像那只狸花。
江狸笑了笑,吸了吸鼻子。
然后...便是血迹斑驳的那一页。
应该是打斗过程中不小心沾上的,江狸用指尖戳了戳,有些粘腻的错觉。
鬼使神差地,江狸举着本子嗅了上去。
泥土、喷涌而出的鲜血,还有...温晓身上的那股,动物毛的气味,以及...
江狸皱了皱眉,感觉到自己的鼻腔似乎被刺激到了,变得滚烫起来。她连忙盖上本子,对着空气呼吸了几口。
可是没用。
连带着呼吸也愈来愈重,身体里似乎有什么在燃烧一般,沿着鼻腔的经脉一直到咽喉,胸口,腹部...
她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力量在自己身体力徘徊——一股,不属于这个身体的力量,
喉咙变得干燥,连一呼一吸都变得艰难无比。江狸咳嗽了几声,只觉得头脑发昏。
似乎是发烧了。
她记得上次离开洛口后就是这个感觉。
她将本子塞到了胸口处,小心收好,扶着树干,缓慢挪向那股溪流。
她先是用双手捧着喝了几口,但症状还在持续。
难受。
江狸抹了抹眼角处溢出的泪水,被那儿的滚烫吓得一颤。紧接着,再睁开眼,视线就像被蒙上了一层薄雾一般。
又看不见了。
江狸呆滞了几秒,很快便适应了过来。
可是眼周沾着的清水使得那儿的滚烫愈发难以忍受了,江狸摸着溪边的碎石,俯下身,屏息将整个面部都埋进了水里。
在氧气消耗殆尽的前一瞬,江狸想要起身。却觉得手臂发软无力,像有什么东西压在她身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