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这里,我去找江宴。”她道,说完,不等他们两个反应,便径直下了石门,重又进了冥河。
再次下到冥河,九瑶才感觉到彻骨的寒冷,仿佛往骨缝里灌冰水一样,浑身每一寸关节都浸透了寒意。这次她沿原路往下游,亲眼见证那座他们来时还依然巍峨耸立的青铜王殿已经完全坍塌成废墟,断壁残垣在被掩埋的地晶石暗淡的光芒中,孤零零地矗立着。
还有那架井姬走时所坐的青铜秋千,一边的绳索已经断了,坐板耷拉在地,被涌动的暗流推的一晃一晃的。
她游进那片废墟中,四处翻找确定江宴会不会被倾倒的建筑物压住,心中矛盾纠结,一方面害怕这种事发生,一方面又期待能在里面找到他,至少他如果是坠落到这里,是不是就不会继续下沉了。
沈半人和靳川在墓室里等了半天,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终于水面上出现了一点涟漪,两个人赶紧凑过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心也提到了嗓子口。
过了一会儿,水面上冒出半截人影,是九瑶。她浑身湿漉漉的,头发全都贴在了脸上,因为泡水泡的太久,整个人发白,身体也微微颤抖,沈半人和靳川赶紧帮忙把她从水里拉出来。
“江宴呢?”沈半人小心翼翼地问。
九瑶累的没力气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表示她并没有找到。
这下沈半人和靳川彻底慌了,自从旱魃事件以来,这几日所有的行动都是江宴主导的,他们已经习惯了跟随他的安排,现在他不在,就好像一个团队失去了主心骨一样。
“我再下去找找。”靳川急道。
沈半人拉住他:“等等,江宴说过,冥河之水万物皆沉,你刚才也不是没试过,你下去了,别说救他,就是你自己也上不来。”
“可是,九瑶她在冥河里也没沉啊!你再让我试试吧,也许刚才只是水太冷了,我一下子没适应!”靳川还想坚持。
“靳川,你冷静点。九瑶本就异于凡人,怎么好作为参照。现在所有人中,最不能下去的就是你。”沈半人劝道,虽然他也十分担心江宴,但现在最需要的是先保持镇定,“江宴他有祖巫氏的神血和修为,就算是在冥河里,也未必没有自救的能力。”
“那我们就不去救他吗?”靳川问。
“救,当然要救!”沈半人斩钉截铁道,“或许我们可以先去找找看有没有绳子,冥河的水没有浮力,那我们就绑上绳子,轮流去水里找他。”
九瑶一言不发,只是望着冥河的水发呆。
其实刚才在冥河里,她本有机会抓住江宴的,但那一刻,她似乎满心满眼都只有沈半人。好不容易重获的记忆,她实在不想也不能再丢掉了,所以当时的她几乎是本能反应,选择了抓住沈半人。
如果江宴真的死在了冥河里,那是不是也跟她的见死不救有关呢?
……
江宴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一个无穷无尽的深渊,黑暗,冰冷,漫长。他知道冥河万物不浮,一旦坠入,就只能像是被漩涡吞噬般身不由己的下沉。不过他方才好像看见九瑶可以在水中行动自如,难道她的身世跟地神也有关?
大脑里逐渐侵袭的窒息感,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思考,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摸索到腰间的小刀,抓住它,紧紧的握住刀刃,想用痛觉来对抗被倦意蚕食的意识,然而冥河的水太冷了,他几乎把整个刀身握进掌心里,才换来片刻清明。
幸好,那片刻清明是无比清晰的,他突然清楚的看到了鱼国人悬在冥河里的巨大船舱,连同舱壁上清晰可见的红色锈迹,透过船舱的巨大裂缝,他看到里面透出一片片庄严肃穆的金光。这光照到他身上,是暖的,带着蓬勃生机的,仿佛也给了他一丝生的希望。
他努力朝这片光域坠去,靠近了发现这光域是一圈字符发出的,他认出了那是鱼国的文字,上面写的是:见昆仑天机者,身死魂殒。
这句话他并不陌生,几乎每一件鱼国人的青铜神器上都出现过这句话,难道这也是能和神族建立联系的东西?
然而不等他作出更多的判断,脑海深处的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意识彻底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