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他是什么原因要求死……
他不允许。
血一入口,本来微弱近无的心跳便立刻有力起来,不正常的鲜红褪去,换上了充满生机的淡粉。
云浥川低头看了看那一手散发着淡淡腥味的粘液,眉头皱得很紧。
【清一?醒醒。】
这一滴血毫无疑问将叶清一濒死的状态拉了回来,顺便极大增强了契约的紧密程度,能让他更清楚的感受到叶清一的心绪,然而当他试图窥探时,他能察觉的只有一片虚无。
仿佛他的心是一个大空洞,不论投入什么,都无法将空洞填满,只会被吞噬然后粉碎成尘埃。
只有当他更仔细地去分辨时才能察觉出一点端倪,并非本身便是空洞,而是心绪中莫名有一股外力,将叶清一所有的正面情绪都剥离,将负面情绪扩大,甚至……
那股力量想把自己也拉下水。
可力量的来源并不是某个熟悉的存在,说是纯然陌生,也没什么不对。
这是什么时候招惹上的?
听到动静出来的四凶与萧景缩在客厅一角,不敢接近,看到云浥川紧皱的眉头,心头都不由得一凛。
……似乎,不妙。
云浥川轻飘飘扫过去一个眼刀:“要么走开,要看就大大方方看,你们缩在一起是要做什么?”
四凶对视一眼,跑了,只有萧景眨着眼睛,有些委屈地道:“师父身上的味道……我害怕……”
云浥川心头一动,问道:“你害怕?是什么?”
萧景更委屈了,似乎随时都会掉下眼泪,只长个子不长心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师父好像深海里会吃人的大鱼……祂在看我,祂在看我……别吃我!”
她全身克制不住地发抖,还能勉强和云浥川说话,真是鼓足了勇气。而再多的,云浥川问不出,萧景也回答不了了。
听完萧景的回答,云浥川神色缓和了些,尽量温和道:“你师父不会有事的,还没天亮,你先去休息吧……他过一会就好了。”
一道屏障悄然横在了萧景面前,彻底隔绝叶清一的气息外泄。
萧景顿时如蒙大赦,神情放松不少,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自己房间。
……
“出来。”看萧景走了,云浥川神色便冷淡下来,“你们也是赫赫有名的凶兽,不曾想,居然是这样的……偷鸡摸狗之辈。”
这锅四凶可不想背,被另外三凶推举出来的饕餮赶紧为自己辩解:“不不不不,本大爷一般不这么干,偷鸡摸狗有什么意思,想要什么直接抢就是了……呸!本大爷刚才说了什么您别往心里去!兄弟几个只是好奇小赤鱬他,本大爷也承他的情……啧,这情况实在不妙啊。”
穷奇碧绿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摸着下巴道:“气息倒是稳定下来了,是您的手笔,但他自己没有要醒来的意思,怕是……咳,心存死志,要是真醒不过来,您这么吊着也没意思,不如……还有您的血……呃!”
饕餮见势不对,赶紧想捂住穷奇那张惹祸的嘴,比他动作更快的是云浥川——
“这种话,本座不想再听到第二遍。”
素白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掐住穷奇的脖子,原本一片光滑的手背有几根青筋微微凸起,这分明是一只极美的手,也分明并没有用多少力,穷奇却感到一阵窒息。
警告,威胁……极度危险。
穷奇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感觉,面前这人即使只是元婴,也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而且……他并不在乎真杀了自己,因为他知道,即使自己死了,也不过是换一种形式存在。
他毫无忌惮!
“我……知道……我只是……”穷奇喉咙被掐住,痛得要死,几乎喘不上气,哑着声断断续续给自己辩解,“我只是开……”
“穷奇。”云浥川冷声打断他,“毁信恶忠,崇饰恶言,你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心怀恶意,你自己最清楚不过。本座留你只是不想找麻烦,却不代表本座畏你,更不代表本座要捧着你,所以,一样的‘玩笑’,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被掐住喉咙的穷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便心头恶念丛生,到底还是畏惧占了上风,哑声道:“……是。”
一截修长的雪白的骨头从他袖中钻出,蜿蜒而行,倏尔间飞上房梁,静静俯视着四凶。云浥川松开五指,拍了拍手道:“今天用不着你们,你们便在这里守着他。”
终于被放下来的穷奇喘着气,似乎这样就会让他好受一些,碧绿瞳孔一点点转暗:“……是。”
云浥川又想了想,伸手从虚空中掏出什么,放入鱼缸。
一阵难言的馥郁气息飘过,微微冒着点乳白烟气,极是好闻。饕餮不经意间多嗅了几口,竟生出一种目眩神迷之感,全身都飘飘然了起来。
那是一盏蜡烛,被盛放的莲花底座托住,在水中半沉半浮。水面与火光相接,倒映出温润的光亮,火光扑朔,但在水中只是静静燃烧,并不熄灭。
烟气在水面盘旋了一会就在云浥川的指引下笼罩住叶清一,没了氤氲香气的干扰,沉醉在香气中的四凶便立刻清醒过来。饕餮眼中有骇然之色,犹豫着开口:“这是……”
云浥川淡淡看了一眼饕餮,声音冷淡,不带任何感情:“不该问的就不要问。”随后便转身离去。
龙骨盘旋于房梁之上,因为没有双眼而不知道目光究竟投向何处,只是让四凶心生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