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可爱。”
林景星不甘示弱,嘴巴利索。
“少贫。”奚泠泠闷闷地说:“油腔滑调。”
两人牵着手,互相扶持着走出酒店,林景星自觉走向机车,但是奚泠泠抓着他的手没送开,她的眼神忽而变得很可怕,声音也阴沉莫测。
“大雪天开什么机车?”
林景星识相地调转脚步,神态自若:“当然是打车去了。”
“这么厚的雪路上可没有车。”
两人站在路边,积雪没及小腿,步履维艰,走路尚且需要注意打滑,更别提开车了,实在危险,且速度和走路没什么两样。
林景星望着一片无垠雪色,当机立断:“我去买防滑链,还是开机车吧。”
“行了。”
奚泠泠不由分说地牵着他,一步当先,率先迈出一步:“走路去,附近有个社区卫生院,也就一公里多,走走就到了。”
“走着去?”
奚泠泠点头:“嗯。”
林景星看着她通红的脸,臃肿的身体,还有迟缓的步伐,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可是他再看看自己,身体阵阵发虚,肌肉使不上劲,整个人形如一根瘦竹竿,风雨飘摇,摇摇晃晃,彼此半斤八两,好不到哪去。
他进退两难,却还是咬咬牙道:“我背你去。”
奚泠泠已经要被他气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逞强,一张嘴比什么都硬,也不知道到底在倔些什么:“林先生,不必了,我怕被你摔到地上去。”
“这怎么可能?”林景星不服气:“你太小瞧我了。”
他说着就要来证明自己,向着奚泠泠靠近,作势要把她抱起来,还煞有其事地挽了挽袖子,比他的脸更灼热的是那双眼睛,野心勃勃,烧满雄心壮志,谁也不知道他在燃些什么。
奚泠泠用力捏捏他发热的手,咬牙切齿:“林先生,下次吧。”
“就现在。”
奚泠泠不语,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目光平静却可怖,浑身散发着强烈的危险气息,犹如爆发前夕的火山,林景星立即闭上了嘴,老实地和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步行。
茫茫雪色中,他们留下成串脚印,蜿蜒前行,始终并排,不曾拉开距离,两人安静下来,沉默地走着,步伐出奇地一致。
呼吸间的空气仍然寒冷十足,但他们紧紧交握的双手却是温暖如昔,甚至随着一路跋涉,掌心的温度不减反增,不曾随着世界的降温而衰退。
走了一路,林景星身上更热,他一点也不觉得寒冷,额头上几乎要流汗,奚泠泠也有差不多的感觉,她呼了口气,在冷风中竟然觉得丝丝凉爽。
“好热。”
林景星不受控制地摸上围巾,抓住一角,指节用力,嘴上说着热,却到底还是没有扯下围巾,任由这条粉嫩的格子围巾包裹。
梧桐社区卫生院。
小小的卫生院里挤满了人,更多的是老人,干枯的手背上扎着相同的针头,头上是大小不一的数瓶药水。
奚泠泠拿出身份证,打开医保卡,呼叫医生:“发烧,两位。”
医生忙得头也不抬,急促道:“去做皮试。”
最近发烧患者实在太多,尤其是冻雨大雪后,由于出行不便,方圆数里的人全来了,他自己口罩捂的严实,处在病菌包围中,很难说还能坚持多久。
奚泠泠点头,拉着林景星排队做皮试。
“你对青霉素或者头孢等药物不过敏吧?”
林景星摇头,说:“不过敏。”
他体质好,身体壮实,这次感冒发烧实属意料之外,他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小小的卫生院,很是新奇地打量着,仗着个头高,他能轻而易举地看见整个卫生院内的状况。
最大的一间是输液室,有八排椅子,还有两张小床,旁边走廊有两间单独的病房,再就是一间配药室,一间洗手间,角落是值班室。
输液室里面开着空调,还有一台不大不小的电视机,正放着抗日片,电视剧里炸弹爆破,掀起阵阵硝烟,鬼子门灰头土脸地正在撤退。老人无事可做,便看着电视,年轻一点的人则是低头刷着手机,声音不大,各做各的,互不干扰。
转眼间,两人一齐坐下,奚泠泠扎了左手,林景星扎了右手,剩下那只可以活动的手正好互相配合,冰冷的药水一点一滴流下,时间缓慢流逝。
半小时后。
奚泠泠头一歪,靠在林景星的肩头,她闭上眼,意识朦胧,长长的头发被随意扎于脑后,只有些许碎发洒落额头,掩去倦意。
“困了吗?”
“嗯。”
她应了声,头埋地更深。
林景星松开紧扣的手,调整着姿势。
他向后靠去,奚泠泠便顺势倒去,以一种更为放松的姿势靠着他,他揽住她的肩膀,防止她滑下去,不时抬头盯着药瓶。
外面零星地下着小雪,没了彻夜不休的白炽灯,高速运转的城市一夕之间停滞下来,世界犹如按下中止键,摒弃所有嘈杂繁华,他听着耳边极具年代感的抗战剧,感受着身上另一半的重量,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很不错。
在城市的一角,他们缩在人群中,彼此依偎,互相取暖。
林景星低下头,脸颊在她乌黑的发上轻轻摩擦,这是与他截然不同的柔软触感,他闭上眼,呼吸轻轻落下,交织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