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她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最终化为平静的深潭,一片漆黑。
两人对望着许久,最终还是独孤熠收回了视线,他转过身离开了。
南宫玉珩感应到魔器的力量,担心柒柒会遇到危险,早早的便来到了王宫外面,他隐藏了气息,静静地观察着王宫内的战场局势。
他看见独孤熠时,脸上闪过惊愕,让他没有想到,在白泽山救的人,竟是魔蛟护心麟化为的凡胎!
他望着高台上的男人,俊朗的五官宛若刀刻,棱角分明,一身墨色锦袍,显得尊贵霸气。
与那日他救下的羸弱少年判若两人。
南宫玉珩走在尸骨堆中,心里思绪万千。
他缓缓走近柒柒,柒柒看见南宫玉珩时,眼睛微亮,无奈苦笑。
天空中的魔光逐渐消散,倾盆大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地面,与红色的血液融为一体,格外凄艳。
柒柒缓缓的挪步,她走过尸骨,顺着血液,来到了独孤澈的身边。
那个往日爱说爱闹,喜欢欺负她的小男孩,此刻躺在血泊中,再无气息。
柒柒蹲下身子,眼眶微热,泪水滑落。
她牵起他的小手,试图将他焐热,但是徒劳,冰凉刺骨,再也不会温暖起来。
南宫玉珩在一旁静默的看着她,心疼、怜惜,种种情愫萦绕在心头。
柒柒将手掌覆盖在独孤澈苍白毫无血色的小脸上,低喃道:“阿澈,答应姐姐,别睡太久。”
她的声音很柔,很软。
南宫玉珩试图为柒柒遮雨,但却发现为时已晚,大雨倾泻下来的速度更加迅猛,打湿了她的长发,浸湿了她单薄的身躯,就连衣裙都被淋湿透了。
她纤细的胳膊和腿上青筋暴跳,她的呼吸越发急促,额头沁满汗珠。
南宫玉珩皱起眉头,正想要给她输送真气帮助她恢复力气,却被她摇头拒绝了。
他只好站在她的身侧,守着她。
柒柒带着月骁元的尸体回到了南诏,她不能再看着两个国家互相残杀,也不能看着百姓无辜惨死。
她不怪独孤熠,可却也不能看着他被仇恨蒙蔽双眼,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狂魔。
临走前,柒柒恳求南宫玉珩将独孤澈带回玄清门,她相信,师尊会有办法救活独孤澈。
柒柒极少求人,南宫玉珩也从未见过小师妹如此的伤心,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独孤熠一连几日把自己关在了寝宫,喝着闷酒,他不知已经过了几个白天黑夜。
他的目光涣散,脸颊红润,双目通红,整个人颓废又狼狈。
如今,这个世界上就连他唯一的亲人都被夺去了生命。
他的父皇、他的母妃、他的弟弟全都死了。
他已经没有亲人了。
独孤熠仰头灌下一杯烈酒,嘴角溢出血渍,他的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那种熟悉的痛楚瞬间袭遍全身。
他抱紧脑袋,发出一阵阵撕裂的哀嚎声。
为她送膳的几个宫女站在寝殿门外,吓得花容失色,谁都不敢进去伺候。
清理完战场的几个士兵准备向独孤熠汇报情况,可站在门口却也不敢敲门。
独孤熠好似感觉得到了门外的异常,他艰难坐起身子,嘶哑着嗓子叫了一声:“滚!”
他的眼神凶狠嗜血,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随时都能冲破束缚。
门外的宫女尖叫着喊了一声被独孤熠吓跑了出去,剩下的几个士兵互相对视一眼,踌躇不定。
他们真的一点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待着,可由于要汇报的事情极为重要,虽心里害怕,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结结巴巴的说着。
“陛……陛下,末将…….末将已经翻遍整座王宫,也未找到三皇子的尸首,不知……不知陛下是否还要继续找下去。”
男人稍顿了一下,又鼓足勇气说道:“另外,月姑娘已经离开漠北,回到南诏了。”
听到月芙黎的名字,独孤熠的瞳孔骤然收缩。
隔着大门,士兵依旧能感受到独屋内渗出来的寒意。
他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动着,浑身冒着虚汗,后悔不迭。
独孤熠沉寂半晌,沙哑冰冷的声音再次从门内传来:“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士兵松了一口气,立马退了出去。
房间内又归于安静。
独孤熠呆坐在地上,盯着地上的酒坛子,久久不动弹。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的爬起来。
一路跌撞,来到桌子面前,他与月芙黎的和离书还放在桌案上。
他拿起和离书,手指轻颤着打开。
柒柒娟秀的字体跃入他的眼帘。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
“南诏国郡主月芙黎与漠北国质子独孤熠两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
“愿与君,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手指的血印染红了雪白的纸张,此刻独孤熠的唇角勾勒起一丝自嘲的冷笑。
她真的走了,他杀了她的五哥,月芙黎不会再原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