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沛岚问她还能看到什么,周了情四处望了望,教室,小卖部,食堂,最后是操场,她似乎摔了一跤,被谁扶起来。
扶起她的人只是顺手帮忙,她却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是在发什么呆。
初中的时候要比高中丰富很多,她和庄姝语每天黏在一起,好像是天下第一好的好朋友。
那时的庄姝语比她要活泼开朗得多,一点都看不出她有那样的原生家庭。
庄姝语经常来她家住,她们三人坐在一张桌上吃饭,晚上挤在一张床上睡觉聊天,一起度过许多个四季。
她心中向往的温馨又幸福的小家从此得到具象化。于是她下定决心,以后工作了,就让这个三口之家拥有一个稳定的未来。
再往前,就是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了。
她和顾姨在医院,母亲躺在病床上,消瘦又苍白,好像随时会离开。
“还记得母亲离开前的情景吗?”骆沛岚问她。
周了情找了找,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关于医院,就只有母亲在病床上的记忆,然后——
对了,正好在母亲离开的前后,她生了一场病。
病前的记忆在天台,她能看到一片蓝天和白云,很美好;她不知为何无法动弹,是一个小男孩发现了她。
等她再醒来,母亲已经离开,顾姨办完后事,带她回家,成为她的养母。
记忆一步步回溯到这里,周了情知道已经十分接近心底那个天井了;她忍住心中忐忑,走到天井的窗前,轻轻扣响——
却毫无反应。
她又重重扣了两下,除了她扣窗的声音,一片死寂;她开始着急,蹲下身想要拆开窗户;最终,她拿起石块,正准备用力砸下去——
“小语和顾姨正在等你回家。”
是骆沛岚温柔的声音。
“顾姨……小语……”
周了情喃喃,手中石块落了地。
“是呀,”骆沛岚又说,“周小姐,时间不早了,她们在等你回家吃饭呢。”
周了情猛然清醒,她抬了头,看见熟悉的阶梯和门扉。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手中满是伤痕和血迹,有点触目惊心。
“别怕,周小姐,”骆沛岚又说,“我就在门后,你走上来,像我们来时一样,我轻轻敲门两下,然后和你一起打开它,好吗?”
周了情再度垂头。
脚下仍是那扇打不开的天井窗户,窗户许久不曾清洗,里头一片模糊,看不分明。
节拍器舒缓又清脆的节奏重新传进耳朵,她知道骆沛岚正在耐心地等她。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抬了头,坚定朝阶梯走去,“好。”
“笃笃——”
“吱呀——”
周了情睁眼,看见骆沛岚松了口气。
她回想起前不久执拗到想去毁灭的状态,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对不起,骆医生,我刚才,好像有些失控了。”
骆沛岚摇了摇头,扶她起身,“我们出去说。”
两人再度回到天井庭院,骆沛岚给她裹上毯子;被温柔的触感和充足的阳光包裹,周了情逐渐恢复力量。
因为最后那段失控,她对这次催眠前半部分的记忆都消退许多。
就像一个清醒梦,醒来的瞬间便开始忘却,最后只留下最突兀的、或者最激烈的那部分。
“周小姐,”骆沛岚递来温水,“现在感觉舒服些了吗?”
周了情喝了水,点点头,“骆医生,刚才抱歉,是我鲁莽了。”
骆沛岚摇摇头,“不,周小姐,你很勇敢。”
“人只要活着,就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难题和困难,受到困扰的人比比皆是,但愿意直面困难、甚至愿意去打破它的,少之又少。”
“当然,我并不是说不愿意面对就是懦弱,”她柔和一笑,“生活不容易,每个人都会本能地规避风险,选择一个对于当下的他来说最好的方法。”
“麻木,或是清醒,都是他们保护自己的方式。”
“周小姐,你现在的敌人是你自己;这种情况,稍不留神就会受伤。”
她说着,望过来。
“我是医生,我必须做的,除了引导和纾解,就是保障你们的安全。”
“明白了。”周了情点点头,露出一个笑来,“那骆医生,下次见。”
心理上的事情不是说勇敢,就能解决的;就像她不知情地一步步走到现在,找回过去自然也得循序渐进,慢慢来。
拜别骆沛岚,出门时便和沈椋、庄姝语两人的目光撞上。
“怎么样?”庄姝语忙问。
周了情点头又摇头,“找到了一点线索,但急不得,得多试几回,。”
离开心理医院,沈椋开车载她们回去。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直到快到小区门口,周了情才说:“小语,你先回去吧,我想问沈椋一些事情。”
庄姝语点点头,一点不意外。
诊疗室里沈椋说的那些足够叫人震惊,周了情作为当事人,势必要了解全部。
于是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