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岌敏锐地觉察到狭窄的空间内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蔓延开来。
和昨夜一模一样的气息。
“收起你那呛人的信息素!”
许岌骂了一句,打开窗户。风呼呼吹进,将冰凉卷走。
江凛时左手仍搭在方向盘上,右手在外套摸索一会,向许岌伸出右手。
掌心躺着一只抑制剂。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对不起,我控制不住,你帮我吧。”
许岌瞥了他一眼,取过抑制剂,卷起他半截衣袖,直截了当地戳进血管。动作粗暴,他的手臂颤了一下,指节蜷起。
整管针剂注入。许岌道:“行了。”
“谢谢你。”
许岌没有作声。他将用完的注射器放进垃圾袋,关上窗户,只留一道缝隙。
明明。
许岌或许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
但现在情况已完全不同。
眼前这个,和那个智商为零的江凛时,许岌几乎是当成两个人来看待。
那个人,温顺,乖巧,从不会忤逆他,大部分时候都跟在他身后,默默地待在一边。
不对,不对。
他大爷的那就是江凛时演出来的!
许岌简直烦躁得想冲到马路边上大吼大叫,他深吸了口凉气。
想到这点,实在令人反胃。
他调整座椅角度,向后靠去。
“困了吗?”
身旁传来低低的询问。
身体深处的酸麻胀痛还没消除,随着烦闷升级痛感也越发明显,连带着头都开始痛起来。
“没事,”许岌闭上眼,又想起昨天安予的消息,“去幼儿园附近那座商场。”
“好。”
江凛时的车开得很稳。
昏昏沉沉,许岌快要睡着。
他又不受控制地想起昨夜。
很离奇的桥段,但偏偏发生在他身上。被下药,跳江,被最憎恨的人所救。
他深深地蹙起眉。大部分的事情都想不起来,就像喝酒断片一样,睁眼闭眼,一夜过去。
总觉得在迷迷蒙蒙之中,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好像,还喊了江凛时的名字。
不带姓氏的那种。
好像,还在他身下虚软地喘。
一场诡异荒诞的噩梦。
“许岌,”温热的气息飘在耳侧,有人轻轻揉捏着他的耳垂,“到了。”
许岌还未睁眼,意识到什么,一个激灵直起腰,挥开江凛时的手。
刚睡醒的声带还没打开,带着生涩的哑:“不要碰我。”
他推门下车,走到电梯前,仰头看着顶上的红色数字跳动。
“叮”的提示音,电梯降至地下二层。
出了电梯,他径直往连锁书店走。步伐很快,完全没有等身后人的意思。
“你生气了。”江凛时迈了几步上前和他并肩。
许岌侧过脸去看路过的一间间颜色鲜亮的商铺:“嗯,你知道就好。离我远点。”
他的声音低下去,飘落在身后:“是因为昨晚吗?”
“不是,”许岌猝然止步,转过身盯住他,“是因为你的存在,你本身。”
既然说出口,那就继续往下说。
“这段时间,我也只不过是把你当成一只漂亮的宠物,用来日常消遣而已。”
“明白了吗?”
没等他回话,许岌转身走过拐角。书店就在左手边。
“我已经派人买了送过去了。”
许岌猛地停下,回身盯着他,眉眼一压,面上现出不悦。
“沈越帮忙转交的。”他又补充一句。
“这种小事还不用劳烦你,”许岌折身往后走,“回去了。”
回程许岌开车。
剩下的路程本就不远,他在超速边缘试探,将车开得飞起,像是恨不得立即回到小区。
进了门,他喊了一声“安予”,无人回应。后知后觉幼儿园还没放学。
昨夜一片狼藉的地板已经清理干净,茶几的箱子也不复存在。
“拿上你的东西,然后赶紧走。”许岌又一次催促。
身后跟着进门的人却走到沙发前,从容余裕地坐下,双腿顺势交叠,一副反客为主的姿态。
许岌难以置信地道:“这是我家,不是你家。”
终端闪烁,房东发来消息。
关于这套房子已经出售的消息。
许岌愣了一秒回复:“你应该提前告知我。”
房东发了个不好意思的表情。后面还有一句。
“你放心,买卖不破租赁,新的房主承诺你可以住到合同期满,我才答应出售的,实在不好意思,我儿子生病急需用钱……”
许岌看着页面上的信息,回复了一个“好的”,关上屏幕。
这么巧,在这种时候房子卖出去了。
他缓缓抬头,自觉已经用上毕生的冷静来克制愤怒,说出口的话仍然染上怒意:“就算你买下这套房子,我和原房东签下的租赁合同仍然有效,请你立刻离开。”
“如果我不走呢?”
倚靠在沙发上的人眼睫半敛,日光和煦,却映不透晦暗的眸色。
“那我搬家。”许岌转身,从置物柜最上层抽屉取出那个放着冰潋石的木盒,几乎是砸一样扔在江凛时身上,“还有这个,物归原主,别再用这些破烂玩意烦我。”
黑檀木盒摔在柔软的沙发,又弹起,落在地面盒体分离,冰潋石滑出滚落。
江凛时平静地看着他,俯身将地面的东西一一捡起,声音低沉缓重。
“搬了也没用,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他起身,将手中的木盒连带着晶莹剔透的宝石信手抛进垃圾桶。
“我也不会让那些房地产商卖房子给你。”
许岌沉默不语地望向他,忽然笑起来,上前几步猛地扯起江凛时的衣领,将他生生掀倒在沙发上,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如同一年前那般,往他脸上毫无保留地挥下。
身下的人向后稍仰起头,不躲也不闪,一丝吃痛声也没有,逆来顺受、安安静静地任由许岌殴打。
打久了突起的骨节都发痛。最后一下落在他肿起的眉骨。
他这才浅浅地蹙额,眉间泛起一簇忍痛的扭曲,低哑着嗓音开口。
“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些,我很乐意。”
他迟缓地伸手,用手指捻起唇上溢出的血。
许岌笑了一下,面上冷得发青,轻声骂了一句相当粗鲁的话,摔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