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听说你们这早上出了命案?”陈见云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坐下。
许岌不想和他坐一块,仍然站在一边,双手抱臂靠着柜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很简单,因为这不是仅仅发生在第七区的犯罪活动,”陈见云一改玩笑的口吻,认真详细地解释起来,“这几名死者是一个人口贩卖犯罪组织的末端,负责物色容易下手的Omega并收集资料,上层会筛选他们提交的名单,确定之后派人进行……”
他看了许岌一眼接着道:“之所以这三个人会死,可能是该组织认为他们的身份已经暴露。”
他宽慰般笑了笑:“现在区联治安局正在追踪调查,相信很快就会破获这起涉嫌人口贩卖的重大案件。”
区联治安局,在各个区政府机构合并基础上建立,负责全境治安维护、应急事务处置事件。
许岌安静地听着,并不言语。
他又提醒道:“你和沈越都要小心点。”
许岌的声音沉下来:“我和沈越?”
陈见云微微睁大了双眼。
许岌慢慢现出笑意:“你一直在监视我,是吗?”
“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他神色镇定。
“监视到哪种程度?”许岌的语气冰冷,视线飞快扫视了一遍看上去毫无异样的天花板,“这房间有多少摄像头?”
“这房间没有摄像头,”他紧接着许岌的问题回答,身体坐直,目光也凝聚在许岌脸上,“我是用其他的手段,并不涉及你的个人隐私,掌握你的基本情况是必要的,希望你谅解。”
“我怎么谅解?”他的一字一句显得冠冕堂皇、义正辞严,许岌反而有些想笑,“你说的话有多少能信的?”
“如果你死了,褚韶怎么继续威胁江凛时?”陈见云仍然在笑,和以往不同,此刻此刻他脸上的笑带着十足十的分寸感。像是第一次见到许岌,正礼节性地表示友好。
他在提醒自己,算什么东西?监视你又能如何?你有什么权利反抗——江凛时还在,自己是需要密切看管的宠物,江凛时不在,自己变成褚韶用来限制江凛时的工具。
不论哪种,自己本身的存在都微不足道。
许岌的目光移开,落在桌上的玻璃杯上。那里面剩下一半有余的水。
而后什么都没有说。
陈见云跟之前一样开始扯东扯西,许岌不想理他,他自讨没趣,简单道别起身走了。
许岌坐在沙发上。逐渐西沉的阳光照进屋里,将杯里的水染成橙黄色。
他忽然不想要这个玻璃杯了。
箱子印刻的繁复花纹在阳光下更显绮丽,变幻着色泽,如同缓缓流动的古画卷。
许岌就这样看了很久,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正当眼睛终于开始发涩,准备移开目光的那一瞬,箱子却轻轻的“咔嗒”一声,自动打开了前面的盖子,将里面的物件完完整整、清清晰晰展示在许岌面前。
视线动都动不了。理智让他闭上眼,本能让他死死盯着,把每一个细节深深刻在脑中。
箱子里装了一套小型装置,中间的玻璃圆柱体中充满近乎透明的浅蓝色液体,一个小小的器官就在里面悬浮着。
这是一套人体组织维持装置。里面是一个淡红色的椭圆形组织……许岌在科普中见过。这是一个腺体。
纤细的血管从玻璃罐顶部延伸而出,和它紧密相连,那些白色细小的神经似乎仍然保有意识,在液体中缓缓飘动,呈现出诡谲的姿态。
圆柱体旁边还有一个电子屏幕实时监控腺体的状态。那些稍有起伏但整体平稳的曲线正向所有看到箱子的人证明,这个器官还活着。
看上去超前、奇幻,有一种诡异到极致的科技美感。
许岌想起了电影阿丽塔最后那名器官被放进营养液中的医生。
但那毕竟是幻想世界的故事。
回过神,才惊觉自己半跪在地,倾身向前。
起身重新回到沙发上,终端弹出消息。
“好久不见
“他没日没夜在我身下哭着问我腺体去哪里了
“真是烦不胜烦,于是我就慷慨地将它赠与你
“我和凛时说,把腺体送给你了,他总算不哭了。
“最后我还是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那微乎其微的配合,让他稍有松懈,注意力不再放在他那天衣无缝的防御系统上,我也不可能那么快取得现在的一切。
“望珍藏。”
许岌退出聊天页面,将褚韶拉黑删除。
而后再次起身,将箱子合上。
门口传来声响。沈越今天教最后一节课,和安予一起回家。
“我好像看到陈见云了……他来过了是吗?”沈越的目光从许岌脸上转向桌子上还没收走的两个茶杯,“他来做什么?”
许岌还没回答,沈越很快发现了银色箱子,有些警觉地问:“这个箱子是?”
洗手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安予正遵从老师教导,认真地洗手。
许岌长长地叹了口气,身体向后轻靠:“腺体,江凛时的腺体。”
“什么?”沈越显然有些难以置信,不由自主跟着重复了一遍,“腺体?”
“嗯,还活着……”许岌的声音低得自己都快听不清,“不过已经不会释放信息素。”这是一句必要的废话。
末了又补充一句:“你最好别看。”
沈越和江凛时没有什么过节,江凛时还曾经对他施以援手,这样的东西对他来说确实有点冲击性。
“他拿腺……这种东西给你做什么?”沈越的语气透着震惊和不可思议。
“我不知道。”
忽然感觉困意一下涌上来,思绪都不成型。用最后清醒的意识将箱子藏在房间内很少触及的角落,接着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
借此忘记那个荒诞离奇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