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理低头踢了一脚地上的雪,“那不一定呢。”
倏尔,他又抬头,“那你呢?你要考哪个学校?”
“……A大。”
没想到是这个答案,陈理有些惊讶,“你要和我考一个学校啊?”
“不然呢?”宋昭远反问他。
“那你要上哪个专业啊?”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陈理一样早早就知道自己未来的方向,陈理和别人总是那么不一样,包括自己,宋昭远收回落在陈理脸上的目光,说:“不知道,到时候再说,还早着呢。”
“你要考A大,是因为我吗?”
“……不是。”
“那就好。”听到答案,陈理松了一口气。
他不想宋昭远已经被逼和自己拟登记和忍受往后没有信息素安抚的情况下,还要再一次因为他改变人生轨迹。按宋昭远现在的成绩来看,考A大并不容易,好在还有一年半的时间,也不是来不及。
他为自己预设了两条途径,一是竞赛,奖牌足够的话就可以保送,如果不行那就正常参加高考。要是能在下个学期的竞赛中再拿下两块有含金量的奖牌,那保送的事情多半就成功了。育成高中的高三生是不参加竞赛的,在学习上向来问心无愧的陈理,罕见地产生了一丝心慌。
*
宋旭平和柳绵生以及保姆在陪宋仁义打麻将,这是宋家自宋仁义退休后沿袭下来的老传统了,宋仁义痴迷于此,几人便年年都要打到半夜才散场。
柳绵生心不在焉地丢出去一块儿九筒,不时朝门外张望,“外面那么冷,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宋仁义摸了牌,嘿嘿笑一声,“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动,胡了!”
自从医生说了陈理的腺体只能慢慢地保守治疗,柳绵生就一直焦躁不安,她难以想象如果陈理的腺体要是无法治愈,那么身为alpha的宋昭远日后要承受多少次易感期的折磨。
宋昭远上次易感期,陈理并没有想要主动陪伴宋昭远的想法,还是宋仁义劝告后他才去的,这一点让她本就不满意这桩婚事的挑剔不断放大。她和宋旭平不常在首都也知道两个人还时不时冷战,感情看起来也没有多好。
陈理并不适合宋昭远,从任何方面来说。
她出神地想着,手上突然传来一股干燥的热意。
宋旭平察觉到妻子的焦虑,握住了她的手,见妻子朝自己看过来,露出安抚的笑容。
柳绵生瞥了一眼,甩开了丈夫的手,烦人!这婚事儿宋旭平也有责任,小的不省心,大的也烦人!
宋旭平笑僵在脸上,瑟瑟收回手。
接着柳绵生又瞪了宋旭平一眼,宋旭平这下安分了,老老实实给老婆喂了一张牌。
除了陈理腺体没能找到柳绵生满意的治疗方案带来的淡淡愁绪不时在几个大人间暗流涌动,这个年过得还算温馨。
年初六的时候,梁津铭和梁寒之来窜门。
大概是上次陈理态度决绝,梁津铭并没有和陈理过多交谈,在场的人都知道二人的关系,饭桌上的言笑也刻意避开了这一点。
一吃完宋昭远就带着陈理离席,梁寒之紧随其后叫住陈理,“我有话和你说。”
陈理默默跟上梁寒之的脚步,走到角落里,梁寒之掏出了一个红包,“……给你。”
“……我不要,为什么要给我?”
“你不要也得要!又不是我要给,”梁寒之没什么好脸色,把红包胡乱塞到他手里,“你不拿我会挨骂!”
塞完了梁寒之转身就跑,生怕陈理给他塞回去。
沉甸甸的红包像烫手山芋一样,陈理怎么拿都觉得不太好,愣愣地往楼上走。
宋昭远就站在拐角处,看到他手里的红包,二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啊?我不想要的。”陈理问。
宋昭远拿过他手上的红包,打开一看,“拿着吧,就当是普通长辈来家里拜年给的,他也给我了。”
“这是什么?”宋昭远从一堆红票子里抽出来一张被折成四方的信纸,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后他递给了陈理。
是一封信,写了满满一页,陈理看完花了好几分钟,大半的内容在解释当年为陈芷涵远走融城的前后经过,剩下的都在表达他对于自己当年犯下的错的悔恨。
陈理心里并无波澜,抬头和宋昭远说:“他写了很多我妈妈的事情。”
宋昭远眼神一闪,拉着他,“跟我来。”
宋昭远把调查资料摆到陈理面前。
一共就三页纸,介绍了陈芷涵离开首都前的生平。
生于首都的贫民窟,十六岁保送A大化学系,二十三岁博士毕业,期间获奖无数,二十四岁带领的项目在国际赛事中拿下含金量极高的奖项,二十六岁因与团队产生分歧独身离开A大。
陈芷涵灿烂辉煌的青春,叫人景仰的事业,在怀上陈理这一年戛然而止。
这一刻,陈理对梁津铭第一次产生了比厌恶更深层的情绪,他恨梁津铭。
也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