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前夕,巴黎。
卢浮宫那精致唯美的三角形玻璃穹顶已经落成了三年有余,日均三万人的庞大客流量和浓郁的艺术气息,完美掩盖了混在其中前来参会检录的魔法界学术团队——在旁听会议的间隙,看一场卢浮宫的周末夜场,也是主委会匠心独到的安排。
但我完全没心情去看那号称曾经被梅林抚摸过的汉穆拉比法典,也没有精力惦记埃及金字塔的出土文物身上附着的神妙古代魔纹。
在卢浮宫深处,被魔法拓展过的新古典主义殿堂里,暖金色的壁灯却驱不散国际魔药标准审定委员会会场冰封般的肃杀。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羊皮纸、昂贵龙血墨水与无声角力的硝烟味。
今年上会评审的议题很少,只有五个。圣芒戈的精神类新药剂审定(我前两年参与过一些,略知一二);来自北美的一个醇类药剂的毒性控制课题;北欧药剂集团的扛寒毒新靶点;德国药剂集团(背靠拜耳)的新型止痛贴的临床实践分析;还有我的,作为独立研究人的魔药熬制流程优化——节拍分析。
在后台抽签的时候,五个课题代表对视了一眼,怎么说呢,都是面熟的友商——前两年在大大小小的研讨会和论坛上,都见过面。学术氛围是友好而亲切的。只是,背后支撑着我们的资本之间,暗潮涌动。抽签顺序也很有趣,尤兰达开头,我压轴。
尤兰达在等候室与我见了一面——从我的角度,与母亲的确是几个月没见了,我住在灯塔的那段时间她来看过我,只是我没醒——她陪我坐了一会儿,最后帮我翻看了一下汇报目录和佐证资料的准备情况,给了我一个鼓励的拥抱。
“做的很棒,”她说,“前两年还要我帮你订正,现在已经独当一面了。”
我们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圣芒戈团队的人就探头来喊他们的主席回去,准备上场发言。
我回了母亲一个尽可能放松的微笑,指了指休息室的监控屏,说自己会在后台全程关注。
“你要是想听,我回来仔细给你讲。”母亲最后捏了捏我的手,与我暂别,“你先休息好,保存体力。晚上聊。”
与其他七八人成群学术团队不同,我这次来汇报,因为不得不与圣芒戈和霍格沃茨“划清界限”,所以我身边只有作为“资料员”(兼职随身治疗师)的安东尼,以及作为“后勤老师”(兼职助理)的灯塔研究员——这位在后台出具了我所有检验报告的Vital,可能比安东尼还要清楚我的极限在哪里。
这是查尔斯——或者说灯塔——能在明面上给与我的所有帮助了。毕竟,我还只是一个没有从学校毕业,还未曾拿到毕业证书的兼职助教而已。超出身份的待遇、头衔,在此刻都会成为别人攻击的靶子和被针对的理由。
安东尼允许我看完了第一场圣芒戈的答辩与三轮质询,我们讨论了一会儿几位评审的学术倾向与提问的风格,然后,我就被这位态度坚决的“兼职治疗师”注射了一份计量精准的安眠药剂。
“保证你在四个小时后能醒来,”安东尼一边给我的输液港创口消毒一边说,“中场有个茶歇午休,你安心得多睡一会儿,醒来之后吃东西,再准备上台。”
我妥协的在休息室里躺下了。昨天一整天的舟车劳顿,的确令我有些体力不支。
深静脉注射的泵入效率高,还绕过了口服药剂时吸收的环节,瞬时给药量很大。没过几秒,我就直接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刚好听到德国口音浓重的英语,在做最后一个汇报章节的总结陈词。
“吃吧。”安东尼把一叠奶酪面包和一份高热量高糖高蛋白质的混合饮料递了过来,“查尔斯说傍晚散会了来看你。”
我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把刚才翻阅的答辩材料整理整齐。
“佐伊。”在我咽下最后一口午餐时,安东尼递过来一张手帕纸。
“唔?”我接过纸巾擦了擦嘴,回应了一个疑惑的目光。
“如果有人刁难。那是意料之中之事,我们要……”
“实事求是,沉重冷静。”我笑了笑,“又不是第一回,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