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再次安静下来,楚清荷故意拿起一块点心,又很快抛在一旁,故作不满道:“这点心甜腻了些,夫君,不如让他们换些时令瓜果来吧?”
“只吃瓜果,口中未免太淡。”夜郎君心头忽地一动,满室的馨香、潜伏的杀机,都让他心头那根弦绷得死紧,唯有她在自己身边,才让他心头感到一丝慰藉。
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涌上,他借着“夫妻”之名,手臂一收,竟真的将她更紧地揽入怀中。夜郎君俯下身,温热的唇瓣轻轻印在她额头上,顿时心旌摇曳。他知道这并非刻意作戏,而是情之所至,但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夫妇”间寻常的情趣。
“瓜果清甜,却不及夫人半分。”夜郎君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楚清荷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在他怀中软下来,手指揪紧了他华贵的锦袍袖口,娇嗔道:“夫君又在说这些甜言蜜语……哄我开心。”
就在这温情脉脉的当口,整个画舫突然剧震一下,似乎是撞上了什么东西。夜郎君扶住桌案,示意手下暗卫出去查看,却立即听闻有人高呼“走水”,夹杂着不少女子的惊呼和杯盏落地的脆响。又过了一阵,传来的竟非寻常动乱所发声响,而是一阵刺耳的兵刃交击声!
“有刺客!保护贵客!”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上顶层来!”
“船尾!船尾也有人摸上来了!”
喊杀声、惨叫声、船体被重物撞击的闷响交织在一起,雅间外瞬间飘来一阵血腥气味。门板被外面混乱奔逃的人影撞得砰砰作响,仿佛随时会有人破门闯入!
夜郎君心中警铃大作,他们才刚上传不久,并未摸清情况,更未放出信号,以沈墨的谨慎沉着,绝不会擅自行动。现在画舫中的这阵混乱……恐怕是欧阳素自导自演的又一重试探。他就是要看看,这对所谓的“富商夫妇”,面对此种境况,究竟有何反映?
是急着里应外合趁机发难,还是惊慌失措中只顾自保?
夜郎君猛地将楚清荷往自己身后一拽,用身体牢牢护住她,同时发出一声惊恐的怒吼:“还愣着做什么?保护夫人!”
他一边喊着,一边看似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的茶壶、果盘,不管不顾地朝着门口方向胡乱砸去。楚清荷配合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满是惊惧之色,却仍不忘柔声劝慰:“夫君莫慌,妾身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假扮成随从的暗卫都是极善应变的机灵人物,立即“忠心耿耿”地扑到主人身前,抄起雅间里的椅子、花瓶等物,胡乱地挥舞着,试图阻挡任何可能冲进门的亡命之徒。他们动作粗野,毫无章法,其中一个甚至自己还绊了一跤,摔得狼狈不堪。
门外的厮杀声、惨叫声更加激烈,浓烟几乎要涌入雅间。夜郎君能感觉到楚清荷抓着他衣服的手心沁出了汗,他自己也屏住了呼吸,将所有的警惕和力量都压抑在惊慌失措的表象之下,绝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混乱持续的时间比夜郎君预想的还要漫长,但戏已开场,就绝无提前谢幕的道理。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几声沉闷的倒地声后,外面的喊杀声渐渐平息下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
雅间的门骤然被推开,先前那个露过面的青衣男子持剑闯了进来。他素雅的青衣上溅上了几滴刺目的鲜红,发髻也有些微散乱,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如寒星。他迅速抬眼扫过屋内的一片狼藉,目光最终定格在惊魂未定的柳老爷和他背后泫然欲泣的柳夫人身上。
“让两位贵客受惊了!”青衣男子拱手深深一揖,声音清朗依旧,“些许觊觎我碎月舫的宵小不知何时闯了进来,现已被料理干净。我家主人深感歉意,已在画舫顶‘邀月阁’备下压惊茶,静候二位共赏奇珍。”
夜郎君下意识地握紧了楚清荷的手,迟疑道:“碎月舫主人的意思,莫不是要我夫妇二人不可带随从同去?柳某这些随从,都是忠心耿耿的好手,若不带上一两个护卫在身边,又遇上方才那般凶险,恐怕……”
“柳老爷放心,邀月阁乃主人清修重地,最是安全。方才那些宵小,不过是趁乱混入的跳梁小丑,又怎能再度惊扰贵客?”青衣男子脸上依旧笑意温和,“主人不喜人多,规矩如此,还请柳老爷见谅。”
夜郎君眉头紧锁,显露出商贾特有的精明权衡。虽然已经通过了一轮试探,但欧阳素绝不会轻易放松警惕。那邀月阁中必定机关重重,强敌环伺,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一旦动起手来,先不论欧阳素是不是夜郎君的对手,就算他能先手取了欧阳素性命,也极难带着楚清荷全身而退。
就在夜郎君踌躇之时,掌中紧握着的那只微凉玉手,用力在他掌心捏了一下。